第28章 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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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環城出城,往京中便只需四五日路程了。
也不知可是有宴相同行的緣故,趙錦諾只覺得這四五日的路程,比早前從乾州到環城的一路快了許多。
範逸知曉她同老夫人一處的馬車打擠,尤其是老夫人要午睡的時候,趙錦諾其實尷尬,也大都時候要出馬車來。
上次過後,每逢晌午範逸便會邀她來馬車中說話,替她避過這段。只是範逸從不戳破,一口咬定自己沒有午睡習慣,要找清醒的人聊天打發時間。
範逸又同宴相熟絡。
這一路回京的馬車上,宴相一直都是在範逸的馬車中。於是趙錦諾來範逸馬車的時候,便都能和宴相說上好些時候的話。
趙錦諾每日都盼著晌午過後。
宴相為人隨和,待她與範逸都親厚,言辭間不會讓人覺得拘謹和唐突。
宴相會問她還喜歡看什麽書,她都如實說。
範逸在一側瞠目,“呀,這你都看過呀~趙錦諾,對你刮目相看啊~”
趙錦諾瞪他。
範逸湊到近處,笑道,“喂,趙錦諾,有沒有一直想看,卻沒有尋到過的書?宴相家中藏書諸多,還有不少都是孤本,別處看不到的,我若是你,就抓緊機會……”
言罷,朝趙錦諾眨了眨眼。
趙錦諾笑笑。
宴書臣亦笑了笑,溫聲道,“日後回京,錦諾可來我府中尋書。”
範逸微怔,他先前那翻是玩笑話,也大抵是緩和氣氛,順道讓趙錦諾順著台階下,找宴相借一兩本孤本什麽的,宴相自然都是默許的,但……宴相竟說讓她去相府尋書?
範逸心中不免錯愕。
這相府自然不是誰都能進的。
宴相似是真同趙錦諾投緣。
範逸心中胡亂想著,面上卻不露聲色,淡然飲了口杯中的茶,放下茶盞時,心思又忽得通透。
宴相沒有子女,從小待阮奕便同半個兒子,為了阮奕,連趙江鶴都能從乾州直接調任回戶部任戶部員外郎。
趙錦諾同阮奕又自小定了親,宴相是因為阮奕的緣故,對趙錦諾親厚。
只是,阮奕都摔傻了,她真要同傻子一道不成?
宴相在,範逸沒有吱聲,心中惱火著,卻淡淡在一側飲茶。
趙錦諾聽到宴相口中那句“日後回京,可來我府中尋書”卻是歡喜的,她昨夜還夢到過宴相的藏書,今日宴相便如此說。
她亦知相府不是隨意可出入的,但宴相一句話,還是讓她心底悠悠泛起一股暖意。
她清淺應了聲好。
見她眸間笑意,宴書臣淡淡垂眸。
……
一連幾日,趙錦諾每日都有一個多時辰同宴相和範逸在一處說話。
從感興趣的書冊說起,也說起早前的趣事,範逸還說起怎麽同她在去新沂的路上認識的,早前還以為她是個男的,結果最後發現是個姑娘家……
宴書臣大多時候都在認真傾聽。
他同她一處的時間太少,錯過了她長大,他想聽到她更多的事情,彌補心中遺憾。
她長得同安平很像,性子也像,只是說話時候的聲音和神色明顯判若兩人……
她是他與安平的女兒,有著兩人的優點,亦如夏日的初荷,清晨的朝陽,讓人目不轉睛。
她說多久,他都覺得聽不夠。
他也能從她稍加掩飾的字裏行間裏,聽出她自幼不是長在趙家,而是乳娘帶著在新沂的莊子上長大……
安平過世得早。
他亦不在身邊。
她更似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
吃了不少苦,不輕易對人說起,自小便養成了獨立的性子。
她懂事,亦會照顧人。
他在朝中浸淫多年,最擅長識人辨色。
但這次,他看得是自己的女兒。
她口中一字一句,他都深諳心間,卻用盡所有手段克制心底的愧疚,虧欠,心疼,只將慣常溫和的笑意掛在眸間……
亦將她與範逸的相處看在眼裏。
“喂,你喝口水吧。你說得不累,宴相都聽累了。”範逸眸間分明關心,但宴相面前,卻繞了十萬八千裏的彎。
宴相同阮奕關系非同尋常,他不想給她添麻煩。
待得馬車緩緩停下,在途中暫歇,宴相掀起簾櫳先下了馬車。
範逸緊跟上,又小聲朝她嘀咕,“早前就你同我二人,也沒見你這麽多話啊……”
她亦輕聲應道,“又不是同你說的。”
範逸輕哼,心中沒好氣。
趙錦諾卻笑笑。
……
環城到京中的四五日很快過去,六月的最後一天,萬裏碧空,晴朗無雲。
龍鳳胎從今晨起就按捺不住了,隔一會兒便在馬車裏一人問一句,還有多久到京中呀!
老夫人身邊的周媽媽嘆道,“就這晌午前的事兒了,公子,二小姐,快到了。”
已經問了十回八回,老夫人都懶得應聲了,便是周媽媽在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