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官邸

黃昏前後,終於到了乾州城外。

馬車在城門口緩緩停下,依次接受入城的盤查。

照說這是知府家的馬車,可以優先通過,但杜鵑和海棠都未上前,說明父親平日治家嚴苛,在官場和乾州都愛惜羽毛。

杜鵑雖平日在她面前趾高氣昂,卻也不敢在這公眾的場合朝守城的士兵趾高氣昂,應當是怕被責罵。

趙錦諾不動聲色拿捏了幾分。

臨近城門口了,趙錦諾撩起車窗上的簾櫳。

乾州城的大氣磅礴便豁然映入眼簾。

她眼中卻只剩陌生。

就連早前宋媽媽曾中途帶她回過一次乾州城的印象都似是淡了。

這就是宋媽媽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她回來的乾州城,趙錦諾淡淡垂眸。

輪到江家的馬車上前,守城的士兵拱手行禮。

趙錦諾放下簾櫳。

終究是知府家的馬車,守城的士兵只粗略過問了一聲,侍衛出示了腰牌,趙錦諾隱約聽到了‘接大小姐回府’的字樣,守城的士兵便並未上馬車盤查叨擾,而是直接放行。

馬車很快駛入城中。

趙錦諾再次撩起車窗上的簾櫳。

夕陽西下,遠處的落霞在輕塵中輕舞,城中華燈初上,街道上透著熱鬧的生活氣息,趙錦諾目不轉睛,馬車經過的街道,依稀似是有印象宋媽媽曾帶她在這裏吃過冰糖葫蘆和黑芝麻糊……

趙錦諾唇畔微微勾了勾。

小時候的記憶,如浮光掠影一般一一映入了腦海。

如同這沿街屋檐下的燈火,昏黃而婉轉。

她在這些記憶裏,走馬觀花,卻發現有印象的多是小時候的小歡喜,譬如映入眼簾的涼糕鋪子,應是做了十余年了,亦或是涼糕鋪子一側捏糖人的老翁,似是白發勝了一頭……

趙錦諾沒有出聲,只是眉眼間隱約有了笑意。

好似早前在城門口的陌生裏,添了淡淡熟悉的一筆。

杜鵑看著她一臉淺笑的模樣,心中輕嗤道,新沂的莊子自是沒有乾州城中繁華,瞧這幅目不轉睛的模樣,果真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

杜鵑目露鄙夷。

海棠扯了扯她衣袖。

杜鵑遂收斂了幾分臉上的神色。

正好,馬車也駛入了城中,海棠便朝趙錦諾道,“大小姐,這幾日朝中下了公文,大人眼下都在各處督辦水利之事,不在官邸中,是老夫人和夫人在家中。”

父親不在官邸?

趙錦諾意外,還記得離開乾州城時,也是京中來了官吏,父親匆匆迎客去了,她連他一面都未見到,便離開了乾州城。這些年來,父親將她安置在莊子上,平素並未遣人虛寒微暖,也從未到莊子上見過她,她對父親的印象其實已經很淡,父女情分也算不得多深。

海棠說完,趙錦諾只淡淡應了聲,“好。”

海棠見她並未多問,繼續道,“大小姐這些年不在官邸中,許是不知。老夫人年事高了,在家中吃齋念佛,如今官邸中是夫人在主持中饋,家中瑣事都是夫人在過問。”

趙錦諾頷首。

這是同她點明,如今官邸中做主的是夫人。

她回家中,諸事都要夫人點頭才是。

趙錦諾心知肚明。

其實海棠便是不提,她也清楚,早前祖母身邊的柳枝只是來莊子上說了一聲,而後來接她的人都是王氏身邊的人,如今祖母是得了空閑,在家中當甩手掌櫃,大小事宜都是王氏在拿主意罷了。

王氏的父親早前便是吏部員外郎,如今已升遷至吏部侍郎。

王家在朝中更進一步。

如今的吏部尚書即將告老還鄉,王氏的父親也是吏部尚書呼聲最高的人選之一。

朝中慣來不乏明爭暗鬥。

越是這個時候,王家越應要拉攏阮家。

阮侍郎早前還是兵部侍郎,這些年已擢升至兵部尚書,在京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王家想要攀附阮家,同阮家結親是最好的選擇,所以即便早前這門婚事定下的是她,王氏要嫁過去的女兒也應當是趙琪才是。

越臨近官邸,似是離謎題越近了。

要麽問題出在趙琪身上,趙琪不想嫁;要麽阮家出了問題,旁人不願意嫁

……

未及思忖,馬車緩緩在官邸前停下。

馬車外有零星腳步聲上前,透過車窗,趙錦諾見得府邸外的燈火明亮。

撩起簾櫳,車夫已置好腳蹬。

海棠扶著趙錦諾,踩著腳蹬下了馬車。

來迎她的是個年紀三四十上下的管事媽媽,衣著華貴得當,神色也穩妥。

海棠和杜鵑見了她都福了福身,行禮喚了聲,“劉媽媽。”

趙錦諾喚了聲,“劉媽媽好。”

如今官邸是王氏管事,那劉媽媽應當就是王氏身邊的管事媽媽。

果真,劉媽媽上前,朝她屈身行禮,“見過大小姐。”

趙錦諾見她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微微低下頭去,似是嬌羞,實則任憑她打量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