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磨蹭好久才不甘不願地去了禦書房,皇帝見完大臣正在飲茶,擡眼見著了於心然,“氣消了嗎?”稀松平常的語氣,像是在問她用膳了嗎。

“臣妾不敢生氣。”

隨後,禦書房長久的寂靜。

“往後愛妃不必背書了。”皇帝終於開了金口。

“真的?”於心然本來無聊看著腳下的刺繡地毯,聽了這以後喜不自勝地擡頭,這兩個字過於響亮突兀,她隨即收斂了神代,端莊地問,“陛下不是同臣妾打趣?”

“貴妃往後每日下午來禦書房抄書。”

她剛要謝恩就聽到了皇帝說的這句,抄書???

“就抄《周禮》。”

怎麽又是《周禮》?!

“那臣妾回自己寢宮抄吧,在禦書房怕擾了皇上。”於心然淡淡道了一句。

“筆墨紙硯具已備好,貴妃在這抄。”皇帝指了指邊上,已經命人放置了椅子。

“......”

於心然無話可說,走過禦案邊側邊坐下,執起擱置在硯台上的筆,筆管那冰涼的觸感令她特意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嚇得差點把這筆趕緊扔了。

這、這是她前幾日在書房的時候,不小心滾落到地上摔斷了的那支青玉管筆,也是皇上最心愛的那一支,此刻斷裂的部分卻用借助金絲修復到了一起,工匠們手藝精巧,旁人看了定不知這是一支斷筆。

於心然瞬間擡眸,正好對上皇帝狹長的雙眸,她臉上的心虛和恐懼被他盡收入眼底,她又別看眼去。

“對於這支筆,貴妃有沒有話要對朕說。”皇帝翻開手邊的一本書問道。

清冷的聲音傳到於心然耳朵裏,她一哆嗦又擡眸去看皇帝,猶豫了須臾開口,“臣妾那日太大意,把皇上的筆弄壞了,怕被責罰......故而將其藏到花盆裏去了,求皇上恕罪。”

皇帝手持書卷,半響才點點頭,“一支筆罷了,貴妃不必如此。”

聽他這麽說,於心然這才放下戒備。

“你還有什麽話要對朕說?”皇帝又問。

他的語氣緩和了些。溫雅得給人一種他會仁慈寬厚的錯覺,於心然的腦袋卻是無比清醒,瞬間感覺脖子涼颼颼的,皇帝這般迂回曲折,就是要她認泄題這一樁事,若認了這樁事,她的小命還保得住嗎?

手用力握緊了筆,嗡聲道,“沒了。”

皇帝點點頭,並未再刁難。

直到用完晚膳窗外天色暗下,兩人都是相對無言。抄了一下午的書手腕酸痛得很,皇帝不發話,她只能摘下手腕上沉沉的累絲嵌瑪瑙金鐲繼續抄。

“貴妃今夜留下?”皇帝突然道了一句,語氣稀松平常似乎是在同她商量。

於心然心裏別扭,繼續抄書。

“嗯?”見她又不答,皇帝終於將視線從工部呈上的水利圖紙上轉移過來,又提醒了一聲。

“臣妾要抄書。”於心然道,他對她一點都不好,還想要她留下來。

估計未料她會這般回應,皇帝一聲不發又側過頭去專注以他手上展開的圖紙。

戌時,屋外的大太監推門而入,“請皇上翻牌子。”

於心然和皇帝具是一愣,兩人正別扭著沒想到會有這一出。於心然著實驚詫,不為其他,只因著她以前只聽聞過沒親眼見過皇帝翻牌子的場面,今日竟然撞上了,十分新奇。

“聽聞貴妃娘娘身體欠安,已經將牌子撤下了,過兩日奴才再放上去。”大太監怕得罪了她,故意添了這麽一句。

於心然停下手裏的筆,隨意掃了一眼,確實沒有她的牌子。有幾位貴人和嬪的牌子,淑妃謝清的今日也放上去了,之前那個墻頭草姚素兒的也在,妙靜雲的牌子擺在中間最顯眼的地方,她為了早日侍寢倒真真花了些心思,一定給大太監塞錢了。

太監見皇帝遲遲不語,立即跪下,“奴才該死!竟不知貴妃今夜留宿在此。”

“她不留。”皇帝冷冷掃了一眼於心然。伸出了手,轉了轉碧玉扳指,在排放整齊的牌子上方停頓了一會兒猶豫踟躕。

於心然別過頭繼續專注抄書,須臾,聽見了木與木之間發出的清脆碰撞聲。

“奴才這就去叫姚才人準備。”太監恭恭敬敬地退下。

他竟然翻了大理寺卿之女姚素兒的牌子!當初選秀前自己舉薦了她,進宮後她又跑去了謝清那攀附,還恩將仇報送了自己一座粗制濫造的觀音相諷刺,這件事皇帝是全部都知曉的啊,還當著她的面翻這女子的牌子?!

於心然心裏更堵了。

又抄了一盞產的工夫,於心然收拾筆墨,行了一禮,“臣妾先告退了。”

“第二篇抄好了?”

“回皇上,沒有,臣妾回去接著抄。”他都要去姚素兒那了,還管她抄沒抄好。

“皇後昨日打了你,你心中沒有怨言?”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