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漢普頓宮裏從來不缺跌落塵埃之人, 尤其是犯了叛國罪的大貴族,無疑會在未來的幾個月裏, 成為倫敦群眾們茶余飯後的最熱話題。當然, 這也是很多閑著沒事的貴族們的最大消遣。不過比起那些個岌岌無名的霍華德成員,他們的討論中心自然圍繞著諾福克公爵父子和國王的情婦凱瑟琳.霍華德。

雖然大部分的流言蜚語都是誇張的空穴來風,不過很多事情以訛傳訛地久了,總會演變成三人成虎的故事——以至於很多人都被流言的荒誕表皮所吸引, 從而忘了去尋找事情的真相。

亨利八世已經不記得自己在這幾天裏拒絕了多少貴族的求見。因為倫敦又開始下起連綿不絕的冬雨,令本就難忍的天氣變得更加糟糕,所以國王陛下並不覺得溫暖的爐火有多麽偎貼, 只會在心裏瘋狂詛咒著諾福克公爵所幹過的好事。

“威廉和查爾斯怎麽樣了?”因為亨利八世並不想處理國家大事, 所以他斜靠在躺椅上, 翹起受傷的腿擱在一旁, 聽著戰戰兢兢的樂師給他演奏《綠袖子》。

因為佩吉爵士已經被被關進倫敦塔,所以亨利八世的隨從換成了理查德.克倫威爾。橫豎他也當過威爾士親王的秘書,做起這事來也算是得心應手。

“威爾士親王只是受了點輕傷, 現在正在聖詹姆斯宮裏接受放血調養。至於薩福克公爵,怕是以後都站不起來了。”理查德.克倫威爾只是誇張了威廉.都鐸的狀況,但是對於薩福克公爵的事情, 卻沒有一絲一厘的隱瞞。畢竟亨利八世親眼見著那麽大一塊天花板砸到薩福克公爵的腰下,能夠留一條性命已經是上帝保佑的結果。

亨利八世對於這些情況已是心知肚明, 之所以還多問一句, 純粹是求個心理安慰, 順便告誡自己諾福克公爵差點導致了什麽, 然後能冷靜思考諾福克公爵的死法。

理查德.克倫威爾早就聽說過亨利八世的怒火與他的情緒表現成反比。別看當年,亨利八世跟阿拉貢的凱瑟琳發生沖突時經常性地大喊大叫,摔東西拍桌子,但實際上,阿拉貢的凱瑟琳並沒有在日常生活中得到待遇降級,反倒是不斷流產的安妮.博林越過越不像個王後,而且還難以見到亨利八世。

“議會打算什麽時候審判諾福克公爵?”亨利八世擡頭看了下天色,語氣裏帶絲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雖然知道有關於諾福克公爵的審判都只是走個過場,但是亨利八世依然有些不爽:“希望那個老匹夫別在審判上浪費太久的時間。”

對於諾福克公爵,早在處理博林一家時,亨利八世就已經煩的不行,但是看在國內天主教徒的份上,亨利八世還是要平衡下薩福克公爵和托馬斯.克倫威爾的勢力。畢竟人心都是會變得,而德比伯爵身為諾福克公爵的養子都能叛變,更別提薩裏伯爵還是亨利八世的教子。

至於斯蒂芬.加德納主教……

亨利八世眯了眯眼睛,還在猶豫要不要處死這個天主教的精神領袖。

毫無疑問,亨利八世內心裏還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這也是他能容許斯蒂芬.加德納和諾福克公爵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的主要原因之一。並且在英格蘭的保守地區和愛爾蘭那邊,還奉行著舊時代信仰,所以斯蒂芬.加德納主教的存在能多少緩解下亨利八世的改革阻力,並且給他一個還沒有徹底背叛天主教信仰的安慰。

可是現在,加德納主教居然敢跟諾福克公爵聯手加害威廉.都鐸,這已經觸犯到了亨利八世的底線,所以加德納主教必須死,但是在此之前,亨利八世得找一個讓人挑不出錯的替代者。

“你讓威爾士親王給瑪麗寫封信,看她能不能舉薦一個人來代替加德納主教的位子。”亨利八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自己的大女兒,覺得以瑪麗公主的名義來給新主教鋪路,無疑能減少國內的很多反抗。

“是。”理查德.克倫威爾默默記下國王的命令,然後在亨利八世的疲憊揮手下退出了房間,結果沒一會兒就回來了。

“又怎麽了?”亨利八世不滿地皺了皺眉頭,在理查德.克倫威爾開口前警告道:“別跟我說些沒用的廢話。我現在只想聽到諾福克公爵人頭落地的聲音。”

“是的,陛下,我也很抱歉再次打擾到您。”理查德.克倫威爾能清晰感受到冷汗鉆進衣領子的粘稠感,強忍住想要落荒而逃的沖動道:“金斯頓總管剛剛遞來消息,說是薩裏伯爵瘋了。”

“瘋了?”亨利八世睜開了越來越小的眼睛,肥胖的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的諷刺:“那他瘋的還真是時候,怕是諾福克公爵要在人生的最後一刻過一把慈父癮,給自己的兒子留條後路。”

理查德.克倫威爾低著頭,沉默地將一封信遞到亨利八世的手邊,然後畢恭畢敬道:“諾福克公爵給你寫了封信,說是裏面的一切勝過他在審判上的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