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埃利諾.布蘭登下葬後不久, 國內的疫情便有所好轉。

倫敦到底是逃過一劫,沒有像北英格蘭那樣,被洗劫了一部分人口,導致人人自危地不敢踏出家門一步,任由大批大批的農作物在田地裏死去。

縱使都鐸時期已經脫離了中世紀範疇,但是衛生環境並沒有比中世紀末期強上多少。不管是擁擠的城市,還是能容納一家老小吃喝拉撒的稻草房, 其實在本質上都是疾病的溫床, 細菌的天堂。

就連富貴人家也是很少做掃除或者洗澡,畢竟鐵鍋在這個時代裏不是家家都有的東西,而洗一次澡的柴火錢和人力費太高,所以平民更喜歡冷水擦身或是直接到河裏遊泳。

像亨利八世這樣愛幹凈, 還愛泡藥浴的國王絕對是歐洲的異類。

有時候, 威廉.都鐸都懷疑亨利八世之所以叛出會天主教, 是因為天主教將洗澡並為“酗酒”,“暴食”一類的惡習,所以那些苦行僧身上總有股難聞的味道。

威廉.都鐸想要改變人們的衛生習慣和婦女們的生產環境。

在二十一世紀, 你無法想象一位醫生術前不洗手,或是產婦保胎時必須要在密不透風的屋子裏呆上數個月。

就這情況, 哪怕你能活過十六世紀的奇葩治療方法,也不一定能挺過術後的感染並發症。

然而長久以來的觀念豈是一朝一夕就推翻的。

就和推廣土豆種植一樣, 威廉.都鐸打算先在威爾士試水, 等技術成熟後再引到其它地方。

至於怎麽讓平民接受他的觀點……

威廉.都鐸:查理表兄我需要你。

甭管誰來質疑, 只要打上這是從意大利——文藝復興時的世界中心引來的新觀念, 西班牙皇帝試了都說好的印記,威廉.都鐸還是能在通信不發達,對外交流相對保守的威爾士裏忽悠一波。等時機成熟後,就算有人戳破他的謊言,但有實例作證,平民也不會聽傳教士在哪裏瞎掰掰。

畢竟美好的死後生活哪有當下重要。

然後在天主教徒鎩羽而歸後,托馬斯.克倫威爾的新教觀念便更能被平民接受——畢竟有個不花錢的心裏安慰比沒有要來的好,況且被推倒的修道院裏也有一部分資產屬於人民,而誰又能拒絕這種白得的誘惑。

“殿下,王後陛下發動了。”就在威廉.都鐸想著自己的改革大計,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威爾士時,理查德.克倫威爾匆匆來報道:“國王陛下讓您和瑪麗公主趕緊去白廳宮見證約克公爵的誕生,並且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裏也準備好《贊美歌》,就等王子一落地便舉國歡慶。”

因為亨利八世有意借著約克公爵的誕生,來掃除諾丁漢伯爵夫婦的去世所帶來的陰霾,所以倫敦上下都已經安排好了王子誕生後的各項慶祝活動。就連博林父子也是被國王突如其來的恩寵給晃暈了眼,絲毫沒想過安妮.博林要是生下一個死胎或者女嬰,亨利八世會如何宣釋他的怒火。

待威廉.都鐸趕到白廳宮的王後寢室時,等待的人們已經將客廳圍了個水泄不通。

威廉.都鐸一眼掃去,除了他的姐姐瑪麗公主,在場的還有薩福克公爵,諾福克公爵,以及臉色不好的多塞特侯爵夫婦。

已經懷孕的弗朗西絲.布蘭登挺著大肚子湊到威廉.都鐸的身邊,難得沒有對自己的表弟顯露出懼怕之情:“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威廉.都鐸瞧著在場的絕大部分人都將注意力放到王後的床榻上,所以對弗朗西絲.布蘭登做出個“請”的手勢。

弗朗西絲.布蘭登扶著理查德.克倫威爾的手臂,與威爾士親王到相對安靜的走道裏說話。

或許是寢室裏的空氣太悶了,所以弗朗西絲.布蘭登在踏出房門的那一刻松了口氣,又撫了下胸口才對威廉.都鐸說道:“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難為人,但是您可否將我的外甥女接到身邊撫養?”

“怎麽?你的丈夫不想撫養瑪麗.菲茨羅伊?”威廉.都鐸能夠理解多塞特侯爵的不滿,畢竟撫養瑪麗.菲茨羅伊的好處全歸了國王父子,留給多塞特侯爵夫婦的只有杯水車薪的六百英鎊年金,以及國王的定期挑刺。

面對威廉.都鐸的質疑,弗朗西絲.布蘭登顯得有些尷尬。

身為公爵之女,她到底還沒繼承薩福克一系的財產,而多塞特侯爵也不是什麽顯赫的大貴族,其曾祖父也只是白王後和普通爵士的長子。能走到今天,全憑白王後和約克的伊麗莎白的偏心,讓他們家的男人娶了地位遠高於自己的妻子。

但即便如此,夫婦兩也過得十分拮據。尤其是在夫婦兩都是白廳宮的常客,需要維持侯爵排場的情況下,瑪麗.菲茨羅伊的存在便是個拖油瓶,差點讓侯爵夫婦的關系分崩離析。

“我並不想放棄小瑪麗的繼承權。”懷孕後的弗朗西絲.布蘭登比平日裏更加敏感,甚至一開口便淚流不止:“在我的母親死後,埃利諾便是我最後的心靈依靠。而小瑪麗是埃利諾唯一的女兒,我怎麽可能放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