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亨利八世是被腿上的舊傷痛醒的。

他一睜眼便看到宮廷醫生正小心翼翼地刮著創口邊的腐肉, 然後用一種特殊工具吸出裏面的血水和膿汁, 看得亨利八世有種想嘔吐的欲望。

“唔嗯………………”當寒光十足的手術刀再次割掉一塊腐肉時,亨利八世疼得繃直了腳背, 然後抓緊身邊的床單,恨不得抓過幔帳上的流蘇咬在口裏。

“給我快點。”

宮廷醫生被亨利八世從喉嚨管裏憋出的怒吼嚇得渾身一顫,差點一刀刺進國王的傷口。好在一旁的助手即使穩住了他不斷發抖的執刀之手, 然後將一瓶草藥粉末塞進宮廷醫生的手裏。

“哦!謝謝你,先生。”宮廷醫生擦了下臉上的汗水, 將草藥粉末調成糊狀, 然後均勻地塗抹在亞麻布上,將國王的傷口處小心包紮起來。

結果這一過程又惹得國王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悶哼聲, 甚至用受傷的腿往前一蹬,直接將宮廷醫生踹倒在地。

“滾出去。”亨利八世的怒火使得宮廷醫生和他的助手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國王的寢室。

等候在門外的托馬斯.克倫威爾進了房間, 極有眼色地為國王倒了杯烈酒, 以緩和他腿上的疼痛。

亨利八世就著托馬斯.克倫威爾的手灌了大半杯烈酒,看著自己的秘書將一個枕頭塞到他受傷的腿下, 對托馬斯.克倫威爾的識趣感到非常滿意:“謝謝你,先生。這樣讓我好受多了。”

“陛下,是否需要珍女士過來照顧您。”托馬斯.克倫威爾並不希望國王有個三長兩短,防止幼主繼位會引得內政混亂, 外敵入侵。

“行了,我又不是沒有心理承受能力的小夥子。”亨利八世對托馬斯.克倫威爾的那一絲絲滿意立刻蕩然無存, 有些厭煩地揮了揮手:“珍女士是個溫婉柔順的淑女, 但是她那淺薄的見識不足以撫平我精神上的空虛。”

說到這兒, 亨利八世又有些懷念阿拉貢的凱瑟琳,感嘆他所遇見的女人裏,只有凱瑟琳兼具王後的美德和讓人欣賞的學識,而不像安妮.博林或者珍.西摩那樣,總是缺了什麽:“讓珍女士暫時回家去吧!待我解決了眼下的一切,再將她接回白廳宮。”

“是。”托馬斯.克倫威爾剛想將國王的命令傳遞下去,便聽見亨利八世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問道:“菲茨羅伊和埃利諾.布蘭登怎麽樣了?”

烈酒下肚的國王並不像托馬斯.克倫威爾想得那樣腦子昏沉地想睡一覺,反而用鷹一樣銳利的眼睛盯著強作鎮定的首席秘書,聲音冷得像是威爾士的積雪:“告訴我,我的兒子和兒媳到底怎麽了。”

“陛下,吉爾伯特伯爵已經派人將諾丁漢伯爵夫人送至倫敦,並且薩福克公爵已經向北英格蘭派去最好的醫生。”托馬斯.克倫威爾說這話時,十分擔心亨利八世會氣急敗壞地讓人將他拖出去砍頭。

但是托馬斯.克倫威爾在原地等了很久,才聽見亨利八世的怒吼聲。

“滾出去。”

托馬斯.克倫威爾立刻和剛才的宮廷醫生一樣,如釋重負地離開了國王的房間,徒留亨利八世一人在屋裏內痛苦地嘶吟著。

不知是為心痛,還是腿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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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亨利.菲茨羅伊的病重才是亨利八世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瘟疫裏,最為關注的事情。

年近五旬的國王從兩段婚姻,十幾位情婦那兒只得到兩男兩女,並且其中的一個男孩還是個命不久矣的私生子。

所以當威廉.都鐸被人帶到白廳宮時,亨利八世掙紮著從床上下來,捧著威爾士親王的臉蛋想要查看他是否有任何的不適。

“他還好嗎?”亨利八世詢問負責照顧威廉.都鐸的布萊恩夫人,後者有些忐忑不安道:“殿下至今都沒有生病的跡象,我們會每天檢查威爾士親王的體溫。”

雖然吉爾伯特伯爵並未說明諾丁漢伯爵的病情,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諾丁漢伯爵肯定熬不過這個夏季,否則吉爾伯特伯爵也不會將懷孕的諾丁漢伯爵夫人趕緊送往倫敦。

“即使是這樣,你們也不能放松對他的關注,必須保證威爾士親王不會接觸到任何患病者。”亨利八世絕不允許亨利.菲茨羅伊出事後,威廉.都鐸也緊跟著出事。甚至說得更殘酷點,如果他非要失去一個兒子,那麽最好是亨利.菲茨羅伊而不是威廉.都鐸。

“是。”布萊恩夫人很清楚因為亨利.菲茨羅伊的緣故,聖詹姆斯宮內草木皆兵,唯恐威爾士親王有個三長兩短,國王陛下會將他們的腦袋串在倫敦塔的護城河邊。

“這幾個月別接待任何人,也別輕易出宮。”亨利八世前腳剛警告完威爾士親王的侍從女官,後腳便放緩了語氣囑咐年僅十歲的威廉.都鐸:“你要是有任何需求就讓別人來回話,我會讓克倫威爾保證對聖詹姆斯宮的各項供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