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拒絕

愛德華.西摩大步踩過威爾特郡老宅的陳舊地板。

隨著他的猛烈動作而掀起的披風掃到旁邊的擺飾桌,結果將一個粗瓷的花瓶摔了個稀巴爛。

客廳裏的珍.西摩被外面的動靜嚇得手指發抖,結果將一枚繡花針刺入纖巧的指腹,痛的她趕緊放下手上的針線活,沖著傷口不斷地吹著氣,但卻沒有感到十指連心的疼。

也許是宮裏的日子將她的痛感神經磨得比家裏的斧子還遲鈍,所以珍.西摩的臉上有種溫順至麻木的神情。畢竟跟在一個喜怒不定的王後身邊,忍耐是最好的護身符,只有對外界一切影響都感到麻木,珍.西摩才能喘出憋在胸口的死氣。

“你拒絕了國王?”匆匆趕回家的愛德華.西摩的第一句話便是對妹妹的質疑,而不是關心。

珍.西摩沉默地點了點頭,鼓起勇氣道:“我還不想被王後扔進倫敦塔。”

“你是白癡嗎?那個狗屁的王後也沒比你高貴多少,只要你獲得國王的寵愛,她怎麽可能將你扔進倫敦塔?”愛德華.西摩摸了下氣到發燙的額頭,眼珠子不斷亂轉著,想著國王會不會因為珍.西摩的拒絕而發怒,想著妹妹能不能成為國王的情婦。

可以說整個西摩家族,都被國王對珍.西摩突如其來的好感而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們的父親,約翰.西摩爵士野心勃勃地想要讓女兒成為亨利八世的情婦,最好再給國王生個兒子。這樣一來,他們家即便比不上一飛沖天的博林父子,但也能像伊麗莎白.勃朗特的兄弟那樣,借著國王的私生子謀得一個較好的職位。

至於讓國王正式迎娶珍.西摩為妻,並且讓西摩家的外孫取代威爾士親王一事,現在的西摩家還沒膽子動這個念頭。

“我馬上替你向國王陛下寫信,然後給你找個私下面見國王陛下的機會。”愛德華.西摩用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你這幾天好好想想要跟國王陛下說什麽,我會讓你嫂子給你講些必要事宜。”

說到這兒,愛德華.西摩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打量著自己的妹妹,有些埋怨自己的父母沒有讓珍.西摩接受高等文化教育,甚至都忘了他們兄弟才是導致珍.西摩沒有接受高等教育的罪魁禍首:“如果你沒有能跟國王陛下交流的話題,那就安靜地呆在一邊,然後動動你那匱乏的腦子,爭取在國王陛下感到乏味前能找件事做?”

愛德華.西摩越說越無奈:“打撲克,擲骰子,反正什麽都好,只要你能找點事做。”

面對哥哥的種種要求,一向順從的珍.西摩突然起身直視著愛德華.西摩的眼睛,然後緩慢地拍了拍自己的裙子,冷靜道:“我從不後悔自己拒絕國王一事,你要是想找人侍奉國王,那就去找心甘情願之人。我相信宮裏有不少女人都渴望獲得國王的珠寶,但我不想被王後撕成碎片。”

說罷,珍.西摩垂下麋鹿般的眼睛,冷靜地繞過愛德華.西摩,想要趕緊回到自己地房間,結果被愛德華.西摩扭著胳膊轉了回來,整個人吃痛到流淚。

“你什麽意思。嗯?你告訴我你什麽意思。”愛德華.西摩扭曲著一張英俊的面容,剛想擡手給自己的妹妹一個教訓,但一想到她近日有可能見到國王,便硬生生地壓下了這股怒氣,決定走懷柔政策道:“珍,親愛的珍。你應該明白國王的意志是無法改變的,所以為了我們家族,同時也為了你自己,現在接受國王的追求還來得及。”

雖然愛德華.西摩的語氣很溫和,但是珍.西摩從自己的哥哥眼裏只看得到讓她害怕的野心。

“你會成為第二個伊麗莎白.勃朗特,第二個安妮.博林。”愛德華.西摩循循善誘道:“想想你能從國王那兒獲得的東西,珠寶,財富,土地,甚至是爵位。”

“即便你無法獲得國王的永久寵愛,但也能借此嫁一位貴族丈夫。”愛德華.西摩期待珍.西摩能像以前那樣溫順聽話,但是對方沉默許久後,還是拒絕了哥哥的提議。

“哪個男人能不計較自己的妻子曾是國王的情婦?”珍.西摩淡淡道:“即便是有權勢做誘惑,但是上帝會記得我們所犯過的一切罪惡。”

珍.西摩的眼睛裏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堅定,令愛德華.西摩微微一愣。

“我見過凱瑟琳王後的落寞,也見過安妮王後的驟然失寵,更見過勃朗特夫人的無能為力。”珍.西摩並不像外人想的那樣愚昧,尤其是在撥雲詭譎的白廳宮裏,愚昧的人可活不長:“你們或許會從中獲得一個職位,一片土地,乃至一個男爵甚至是伯爵的貴族頭銜,可是我呢?”

“我能獲得什麽?”

“我能獲得的是丈夫永遠厭惡的眼神。”

“我能獲得的是一個蕩|婦的頭銜。”

“我能獲得的,是一個永遠被叫做私生子的可憐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