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雲邊是極為護短的一個人, 她知道大伯母被瞞在鼓裏,對邊贏有怒氣是人之常情,但她想到邊贏臉上那幾道被指甲劃起的痕跡就來氣, 才不管別人有沒有苦衷。

把那杯水大多潑到大伯身上,已經是她能給大伯母唯一的體諒了。

也不知道邊贏會不會留疤破相。

等她回到家,擁有自己的獨立空間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邊贏打電話。

“你們這麽晚才到家嗎?”

邊贏那頭聽起來一切如常, 一貫的清冽嗓音,一貫的平穩口吻, 完全在雲邊的意料之中。

他不會隨意向別人表現出自己的脆弱,但這不意味著他的心刀槍不入,所以雲邊自從在喜宴一別就心急如焚想要聯系到他。

想陪他說說話, 如果可以,她多想出現在他身邊緊緊擁抱他。

明明是想安慰他的,結果一聽到他的聲音, 也不知道怎麽的, 雲邊自己的鼻子先酸了。

她想讓自己堅強點來著的,別在這種時候還要他耗費心力來安撫她,可是聽到他在電話那頭輕輕淺淺的呼吸,她的眼淚根本收不住。

她有很多話想要跟他說。

喜宴半道,因為雲邊那一杯子熱水, 邊閱夫婦前往醫院處理燙傷,邊聞一家也提前離開了酒店, 他在席上喝了不少酒, 一直眼神沉郁地看著前方許久, 突然吩咐司機說:“把他們攔下來。”

雲邊想告訴邊贏,邊叔叔打了大伯,酒精驅使下, 他沖動得誰都攔不住他,一邊打,一邊一直在重復兩句話,一句是“你個畜生”,還一句是“有兒子了為什麽不好好待他”。

雲邊還想告訴邊贏,後來邊叔叔在回家路上失聲痛哭:“他怎麽就不是我的孩子了,我養了這麽多年的兒子,怎麽就不是我的了呢?”

她想說,邊叔叔特別舍不得你,特別心疼你。

她還想說,也許我們的未來並不那麽艱難,叔叔其實只是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才能與親情和原則之間的矛盾和解,而我可以給他這個理由。

可她猶豫再三,還是沒敢說,怕給邊贏虛渺的希望。媽媽哄邊叔叔說:“想把孩子接回來就接回來,沒有關系的。”

邊叔叔只是一個勁搖頭,沒法放下心結。

所以最終,她只是強壓下哭腔,若無其事地回復說:“路上有點事耽擱了,邊叔叔和大伯打起來了。”

兩兄弟打架的事情瞞不住,所以雲邊還是很誠實的告訴了邊贏。

邊贏沒有多問,只在電話那頭淡淡地應了一聲。

雲邊轉移話題,關心起邊贏的傷:“你臉上怎麽樣,傷口深嗎,疼不疼?”

“還行,應該不深。”邊贏不當回事。

雲邊以前身上磕磕碰碰有點傷口,為了不留疤做過很多的功課,這會手到擒來,啰啰嗦嗦給邊贏交代了一系列注意事項,什麽不許碰水,注意避光之類。

“你那有什麽祛疤膏嗎?”她不抱希望地問了一嘴。

邊贏:“知道了。”胡亂應下,他馬上反應過來了,“啊?沒有。”

雲邊卻已經聽出來了,明白他前頭一直在敷衍自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傷口不注意好會留疤的,你能不能上點心啊?”

邊贏:“能。”

不管怎麽說,態度還過得去。

倆人約明天見面的時間,雲邊先是主動提出明天大家都睡個懶覺,但等掛了電話,思來想去睡不著,她又後悔了,重新撥過去:“不行,明天還是得早點見,我給你帶祛疤膏。”

好好的懶覺又泡了湯,邊贏不是很應得下來。

雲邊說:“酒店見。”

“?”

邊贏瞬間清醒。

半晌,他笑了出來:“行了,感受到你的誠意了,還是圖書館見。”他用她懟過他的話自黑,“反正我成績也不是很好。”

“……”雲邊躑躅一會,“那什麽,主要是我也想上午補個眠。”

她也知道自己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行為不光榮,所以聲音越說越小,她說到最後,他得屏息才能聽見。

邊贏:“……”

雲邊仔仔細細收拾好要帶給邊贏的防疤藥品藥膏,這天經歷的事情太多,一直在腦子裏循環播放,她輾轉反側許久才睡著,囫圇睡了不到兩個小時就起來了。

所幸邊贏臉上的傷不太深,雲邊松了一口氣,給他抹上藥膏,又逼著他吃了兩片積雪苷。

“這幾天傷口不要曬太陽。”

邊贏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任她伺候,聞言點點頭表示聽到了。

雲邊不放心:“聽到沒有呀?”她知道讓男生出門打傘是強人所難,所以降低了要求,“你白天用個創口貼貼住,晚上貼我給你的疤痕貼。”

這點小傷口,邊贏完全沒放心上,看她如臨大敵,他半是好笑半是不理解:“有這麽怕我破相?”

雲邊收拾著瓶瓶罐罐,振振有詞道:“你的臉也是我的,我有權負責它的賣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