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93章(第2/3頁)

殿中倏然安靜。

瑟瑟緩過這道勁兒,又覺出自己太過敏感了,大概孕中多思,人也變得神經兮兮,她朝著寧王頷首,輕聲道:“瑟瑟失禮了,舅舅見諒。”

寧王自然不會跟他疼愛的外甥女計較,只是深眸凝睇著她,露出些疼惜之色。

本來以為這丫頭是個沒心沒肺,單純淺薄的,沒想到心思還挺重。唉,這麽重的心思,又夾在母親和夫君之間,得受多少煎熬啊……

他正兀自嘆息,忽聽沈昭道:“那當年的事又該從哪裏知道呢……”

寧王道:“總得是有一定年歲,有一定身份,能直接接觸到當年之事的。”

兩人皆發愁,哪有這樣的人……可瑟瑟的一雙眼珠滴溜溜轉了轉,溢出些晶亮黠光,糯聲道:“有……可能有。”

沈昭和寧王齊刷刷看向她,她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身子,道:“當初先帝剛駕崩,我母親誅殺宣室殿舊人,我一時不忍,把譚懷祐譚大內官救出去,安頓在宮外了。”

當年蘭陵察覺譚懷祐不見了,還來問過瑟瑟,被瑟瑟一通裝傻含糊了過去。彼時母女兩未翻臉,瑟瑟在蘭陵心中還是個單純沒心眼的孩子,因而蘭陵半點都沒往她身上懷疑,只以為是沈昭暗中動的手腳。

而沈昭卻以為是蘭陵所為。

當時宣室殿舊人都被蘭陵殺光了,沈昭初登基時正內憂外患、焦頭爛額,只以為譚懷祐也沒逃過蘭陵的毒手,跟那些無辜殞命的宮人一起埋了,也沒有詳查。

就是這樣混亂之中的陰差陽錯,竟沒有人再去留意那昔日侍立君側、風光無比的大內官,由他在宮外活了下來,前些日子下人還來向瑟瑟回稟,說譚大內官雖不能出門,但在府中逗鳥養魚,日子過得甚是愜意。

瑟瑟將這一段往事說出來,殿中依舊安靜,無人說話。

她在沈昭的默默注視下,有些慌:“我也不是故意要瞞你的,就是……這個事當時就我娘問了我一句,你連提都沒提,我就給忘了。最近倒是想起來,可我看你總那麽忙,天天對著奏疏皺眉,我又幫不上,怕招你煩,才沒到你跟前聒噪……”

短暫的沉默,沈昭竟彎唇笑了,握住她的手,溫聲:“做得好,做得漂亮極了。”

寧王也笑:“哎呀呀,從前真是小看了我們家瑟瑟,沒想到啊,這麽厲害。”

瑟瑟長舒了口氣,被他們兩人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紅,露出幾分羞赧。

既然找到了線索,沈昭自是片刻不能等,命人連夜將譚懷祐接入宮中。

大內官一身綢布衣袍,是坊間富賈的打扮,瞧著倒真跟下人像瑟瑟稟報得一樣,這些年在宮外,變得從容溫和了許多,一點都不像當年在禦前,謹小慎微的模樣。

他跪地,稽首,朝沈昭行禮,沈昭讓魏如海去把他扶起來,道:“大內官不必緊張,朕將你找來,只是想問一些事,等問完了會將你再送回去,不會為難你。”

譚懷祐頷首道:“陛下只管問,奴才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末了,他朝著瑟瑟鞠禮,滿懷感激道:“娘娘對奴才有救命之恩,奴才一直都想報答,能有用得著奴才的地方,是奴才之幸。”

他如此誠懇,許多圈子也就毋需繞了。

提起當年淮關之事,譚懷祐也知之甚少,但說到中州陸家,他卻能說出一些鮮為人知卻震驚眾人的事。

“算起來,四十年前,中州第一位姓陸的刺史——就是如今中州刺史的祖父,他本是寒士出身,不夠資格官拜封疆大吏,是得了貴人暗中提攜,才有了當初的際遇。”

沈昭剛想問‘貴人’是誰,驀地,‘四十年前’這幾個浮躍在腦海裏,他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譚懷祐道:“這個‘貴人’便是昔年的左相李懷瑾。”

“因是暗中提攜,明面上兩人並無來往,所以瞞過了當年的聖祖皇帝,甚至差一點也瞞過了先帝。只因先帝心中的一點疑慮,而派人多年暗查,才查出了當年的事。本來,先帝是想告訴陛下的,可他思慮再三,決定將這個秘密深埋於九泉之下,不讓陛下知道。”

沈昭脫口而問:“為什麽?”

“陛下若是知道了,會放任陸家繼續鎮守中州,而不動他們嗎?”

沈昭沒說話,只在心裏道,不會,當然不會。

前世的他,就是在發現陸遠同蘭陵公主勾結後,便對中州陸家大加打壓,逼得陸遠不得不依附蘭陵,處處與他作對。

其實,若能靜下心來仔細想一想,在他沒有逼人太甚時,陸遠的態度其實是很微妙的,他明面上與蘭陵走得近,而實際並不想跟沈昭為敵,甚至還有過向沈昭示好。

即便是到了最後,兩人針鋒相對,陸遠也沒有做過反叛之事,更沒有損害過大秦的江山社稷,他的種種行徑更像是在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