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殺(第2/2頁)

淑兒是蘭陵公主的閨名。

瑟瑟趔趄了一小步,陡覺天地都好似在搖晃,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的密室,回的閨房。

這事她無人可說,也不能說。

如果說出來,阿昭跟母親在這個時候翻了臉,他不光會失去儲位,恐怕連性命也難保。

可不說,那對阿昭公平嗎?

可說了,那到底是母親啊!

兩面都是親人,進退維谷。

想到自己的處境,更是心生寒意。

萬一將來阿昭知道了真相,知道自己娶的是殺母仇人的女兒,他會如何對她?

母親明知道自己做了那樣的事,為什麽還要堅持把女兒嫁給阿昭?

她是真的為了女兒好,還是把女兒當成了爭權奪利的工具?

想到此,瑟瑟閉了閉眼,轉頭看向賀昀,道:“鑰匙還是你拿著,我要用時再問你要,小心些,保護好自己,不要被母親發現。”

賀昀應下,白皙清秀的面上滿是擔憂,看著瑟瑟,緘然不語。

瑟瑟輕扯了扯唇角,道:“沒事,不必為我擔心,我不會與母親硬碰硬,我知道自己碰不過她。”

賀昀這才舒了口氣,將掌心合起來,緩步退下。

雖是對外稱病,可外面的消息仍舊綿綿不絕的傳進來。

嘉壽皇帝在瓊花台宴請南楚使團,兩國交戰多年,一朝化盡幹戈,席間氣氛甚是融洽,南楚副使徐長林親自舞劍助興,其妹魚驪公主撫琴而伴,曲舞皆雅絕,令皇帝大贊不已。

而寧王更是對南楚所供奉的清酒梨花白大加稱許,趁酒酣之際賦詩一首,以述南楚物靈人傑。

宴席將散之時,皇帝禦口宣旨,冊封徐魚驪為驪妃,令其入主臨華殿。

瑟瑟聽到這些時沒有什麽別的想法,就覺得吧,那些在權力頂峰的人都挺心狠的。

武安侯明知道大秦皇帝身染沉疴,命不久矣,還把自己正值妙齡的女兒嫁過來,且不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守寡,萬一將來大秦和南楚之間烽煙重燃,他的女兒又該如何自處?

母親說權力是個好東西,可在瑟瑟看來,真是如厲鬼般寡涼猙獰。

她懷著這些想法入睡,本以為會如昨夜一覺到天明,誰知,夢魘又來了。

這一次跟之前的不太一樣。

城樓巍峨,紅墻高駐,天空中浮雲綿延,似是大雨將來,打眼望去,只覺暗沉沉陰森森的。

她一身繡紅袆衣,鳳鸞躍於衫裙,金線織就,雀翎為飾,珠絡散綴。

瑟瑟曾見裴皇後這樣穿過,是中宮華服。

沈昭身著繡滿燮龍紋的玄衣走在前面,修長的手指一一撫過城堞,單手握劍,似是躊躇滿志地在跟瑟瑟說著什麽。

未幾,朝臣送來奏折,沈昭一時騰不開手,便隨手將佩劍扔給了瑟瑟,自己展開奏折來看。

瑟瑟站在他身後,妝容明艷的臉上神情寡淡,目光輕邈,好像走了神,思緒跑到了九霄之外,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折子上稟奏的事大約不是什麽好事,沈昭低頭看了一會兒,揮退了朝臣,表情寧肅地繼續往下看。

瑟瑟回過神時,才發覺高高聳立的城樓上又只有他們兩人,而她站在沈昭身後,手裏握著他的佩劍。

年輕的天子正為國事所擾,毫無防備。

她將手撫上劍柄,名劍有魂,出鞘的瞬間鏗鳴輕響,似是淺淺嗚咽了一聲。

前面邊看奏折邊踱步的天子驟然停住。

他依舊背對著瑟瑟,看不見是何表情,但卻好似肩背都僵住了,在低微顫了一下後,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緊攥著手裏的奏折,纖薄的絹紙被攥出道道褶紋。

瑟瑟握劍的手很穩,目光沉冷,緊緊盯著沈昭的背。

不!

夢境外的瑟瑟殘存一抹意識,用盡全力嘶聲大喊,夢境仿如細沙堆砌,隨著這一聲大喊,瞬間散為粉屑。

她猛然驚醒,霍的坐起來。

帷幔高懸,天光大亮,沈昭正坐在她床邊,怔怔地看著她。

婳女在珠簾外道:“貴女,殿下聽聞您病了,特地一早來探望。”

瑟瑟恍惚地摸了一把額頭,果然冷汗淋漓,正為夢裏場景而心悸,沈昭握住了她的手,頗為關切道:“阿姐,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