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3頁)

就像是霍少淮第一次知道她是女子那天一般。

等依娑再看向對面時,霍少淮已經趴下了,他似乎只是喝醉睡著了一樣。

但依娑知道,他永遠不會再醒來了。

微風將她的長發吹起,也吹幹了她臉上的淚,依娑將余酒倒滿酒杯,低聲喃喃:“少淮,我會帶著你的骨灰去西洲看梨花的。這錦繡江山,以後由我替你守了。我們,來世再見。”

下一世,由我救你吧,還我今世欠你的債。

而這一世,我們之間,只能到此為止了。

湖畔邊的倒影映著翠綠楊柳下的依娑,她孤零零地一個人坐著,就像是以後的數年一樣,無邊風月、無上尊貴都是她的,只是再沒有和她共飲梨花釀的那個人了。

孤獨終老,卻擁有一世繁華,這將是她的余生。

“好,過了。”張文導演對這場戲很滿意,一次過。

這麽重要的戲,一次就能過,這是對阮知微最近努力的肯定,制片人和其他演員都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制片人眼眶裏還泛著淚花,大家都沉浸在這場戲之中。

沈宴被戲中的情緒感染,心裏也有些不好受,但他知道,阮知微要比他更難受。

她還沒從戲裏走出來,任周圍人鼓著掌,她還是怔怔地坐在那裏,眼角帶著一滴清淚。

沈宴起身,走上前,把阮知微拉起來:“微微,可以收工了。”

阮知微這才仿佛大夢初醒一樣,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淚,站起身,和演霍少淮的演員禮貌地握手之後,便跟著沈宴一起收工離開。

而在房車的一路上,阮知微都沉默著,神情有些恍惚,每次演完這種關鍵劇情都會這樣,沈宴能理解,他只能陪在阮知微身邊,等她自己走出來。

阮知微的眼角又在不知不覺間沁出淚水了,她在心裏和依娑對話,值得嗎?在這金玉砌成的宮殿裏,你會不會也會有寂寞的那一天?

依娑就像是她在演戲時強行分裂出的一個人格,戲已經演完了,現在,她是阮知微,不是依娑,但她的心臟處還帶著依娑的那種疼痛感。

依娑分明也是愛霍少淮的,在那個街道邊她混在臟兮兮的乞丐中,那個清曜的少年將她帶離地獄,她剛開始如此警惕小心,而霍少淮始終耐心如一。

他教她寫字作詩,教她習武打獵,在她受傷的時候給她上藥,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給的,可她卻親手殺了他。

真的不是她太過貪婪、不知滿足嗎?

而依娑,沒給阮知微任何答案。

……

回家之後,兩個人各自休息,直到淩晨兩點,沈宴辦完公之後將電腦關機時,還能聽到隔壁窸窸窣窣的翻身聲,這麽晚還沒睡,很明顯,阮知微失眠了。

沈宴頓了下,還是選擇敲開隔壁臥室的門。

阮知微很快給他開門,月光下,阮知微只穿了條吊帶裙,肌膚覆了層雪般,蝴蝶骨漂亮纖細,仿佛一捏就會斷掉。

“睡不著?”沈宴問。

阮知微點了點頭,她輕垂了眸子:“進來陪我聊聊吧。”

“恩。”

阮知微轉身先上了床,她坐在床上,拱起雙腿,她用雙臂半環住膝蓋,是一個有些無助的姿勢:“你看了下午那場戲吧,我還是有點走不出來。”

沈宴也在她身旁坐下,他把被子輕薄地蓋在她的身上,免得她著涼:“看了。”

其實沈宴對這段劇情也有自己的理解,他前些天看完了《婆娑王朝》全部的小說,對霍少淮這個人物印象深刻,只是他本不太想說,那是他自己對於人物的理解,他不想幹擾阮知微。

但是現在阮知微這個樣子,或許說出來才是對的。

安靜了瞬,沈宴開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依娑可以那麽輕易地殺死霍少淮?”

“什麽?”阮知微擡眸看他。

“霍少淮來之前就知道酒裏有毒,但還他還是選擇喝下。”沈宴的語氣沒有任何停頓:“霍少淮年少成名,所有人都對他予以厚望,要他登上高位,要他謀權篡位,他身上寄托著全族的希望,不得不按著這條路往前走,但其實,霍少淮心裏最大的願望,不過是和心愛的女人隱居在鄉村野外,灑脫一生而已。”

“後來他愛上了依娑,他離這個願望就更遠了。他知道你的野心和執念,也放縱你肅清他的勢力,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的。全族都寄期待於他,所以他不能在你之下,那會被全族辱罵,他代表的從來不是他自己,是霍家,而霍家不可能讓依娑稱帝。最後,霍少淮也是自願喝下你的毒酒,因為霍少淮知道,如果他不死,他就永遠是你的隱患,依娑不會放心他的存在,他用這樣的死,將江山拱手相讓,也讓他愛的女人安心。”

阮知微聽得眼眶發酸,霍少淮做這些都是心甘情願的,他從容赴死,只為了心愛的女人達成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