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2/3頁)

“兒臣身為太子,在宮中千萬只眼睛盯著,若要自保,自然只能在宮外未雨綢繆。”

說到這兒,太子便擡頭看向了榻上虛弱至極的君父,第一次露出幾絲不滿一般:“終究是父皇對大哥寵溺太過,您若在他第一次忤逆之時,便嚴加教導,也未必就會走到今日。”

這一句話,卻像是戳中了帝王的心事,只激的承元帝猛然擡頭:“他是逆臣逆子,你又如何!你……咳,咳咳!”

太子殿下便忽的笑了:“是,兒臣亦非忠臣孝子,父皇怕不是忘了,兒臣是您親冊的國之儲君——”

太子的聲音仍舊平靜,但莫名重若千鈞:“孤乃君王。”

這四字出口之後,殿內便是久久的平靜,甚至連陛下艱難的喘-息,都暫且停了下來。

半晌,承元帝的聲音重新響起,這一次,近乎祈求:“晟兒,老大如今傷不得你分毫,你,看在我的面上,留他們母子一命。”

門口的齊茂行微微垂眼,便也清清楚楚的聽到太子的回答:“父皇既是有旨,待您去後,兒臣便將大哥廢為庶人,為您終生守陵供奉。”

“至於貴妃,她被您寵愛幾十年,驕縱半生,於情於理,都該隨您而去。”

齊茂行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他早聽殿下提起過,貴妃囂張,對皇後娘娘,也便是她的嫡親姑母諸多折辱磋磨,即便後來貴為皇後,在萬熙宮面前也不得不退避三舍,整日的閉門不出、誦經禮佛,才不過四十多歲年紀,便已活的如枯木一般。

饒是如此,萬熙宮也並未知足,若非殿下足夠聰慧小心,換了旁人,只怕娘娘都活不到今日,早已騰出位置來叫榮貴妃成了繼後。

但對榮貴妃這般的下場,他齊茂行能理解,榻上的陛下卻萬萬不成,緊接著,殿內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喊,便又猛地沉寂了下來——

這是陛下厥過去了。

聽到太子殿下出來的動靜,齊茂行悄無聲息的向後退了一步,但殿下出來之後,還是第一眼就瞧見了他。

太子沒有再提殿內的陛下,只是與齊茂行開口道:“不必如此小心,逆臣伏誅,也算松了一口氣,一會兒陳甲回來了,你便下去好好歇息,明日一早再來當值。”

陳甲亦是從前齊茂行同事的東宮親衛,是齊茂行的副手,在他中毒在外的這段時間裏,便是他一直代領親衛統領之職。

齊茂行聞言拱手,卻是只說自己無妨,不需輪值休息,太子再說一句,他便幹脆又坦白道:“屬下便是這會兒出宮,也是睡不著的,倒不如護衛殿下,還更定心些。”

太子瞧他一眼,便微微笑了:“哦?是為何事憂心?”

齊茂行聞言一頓,只張了張口,半晌卻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京中朝堂此刻雖是千頭萬緒,暗潮湧動,但有如太子殿下這般的君主,他只聽命行事就罷了,其實並不算擔心。

他心下的不安記掛,不為公事,而是為了私情,為了在城外莊子上,剛剛得知了他“被廢”實情,被立即匆匆離去的蘇磬音。

磬音最後看向他的眼神,他直到現在都還忍不住的浮現在眼前。

每每想起,他便是既憂且懼,寢食難安。

太子殿下見狀,便也灑然搖頭:“說不出口,那便是為了城外嬌妻了?”

齊茂行是太子一手教導出來的伴讀表弟,還是處於這般要害之位的親信之人,太子自然會多上心些,更莫提,齊茂行對蘇氏的轉變,太子妃之前也是與他提過幾句的。

“嗯,得知你傷毒無恙,是該叫你們夫妻好好在一處賀賀。”

太子擺擺手:“罷了,不睡怎麽能成?孤給你出城的令牌,你連夜回去就是,只怕你留在宮中,也未必能睡得安穩。”

聽著這話,齊茂行先是一喜,繼而面色也是一肅,單膝跪下,恭敬道:“屬下失職。”

太子對此卻是並不十分放在心上,齊茂行七八歲起,便被送到他身邊伴讀,這個表弟的心性行事,他是最清楚不過,甚至於,其中大半便都還是他潛移默化,一點點親自教導出的。

當初的太-祖收下趙王爺這般陰鷙狠戾、無親絕情的義子,是因著當時內憂外患、四面楚歌,非常時行非常事。

可如今開朝已久,天下已定,他雖視齊茂行為身邊一道屏障,信任到可以將自己安危交付與他,卻並不需要這個親衛近臣除了聽話之外,便六親不認、無心無情。

齊茂行不必周全圓滑、世事練達,甚至盡可以帶幾分寧折不彎的倔氣,他只需忠誠坦直、堅韌英勇的純直孤臣,便足夠叫他放心重用。

而這樣的人,只要能令其信服在意,對上自是忠心不二、不畏生死,對下,也必是會盡心盡責,照顧周全。

正巧,他的外祖一家子除了茂行,皆是蠢奔之輩,沒一個能扶得起的,若是齊茂行能撇去齊侯府這個累贅,只將心思移到蘇氏這廂,他心下也樂見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