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2/2頁)

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許肆月沒做過,速度慢,直到深夜樓裏熄燈,莊園內外一片漆黑,她還差小半片。

江宴要拉她去酒店,她早沒了力氣,坐在石磚壘的邊緣上抱著膝蓋,啞聲說:“萬一半夜偷偷出來人呢,我不走,你去吧。”

許肆月雙手顫得止不住,她也不敢給顧雪沉打電話,怕聲音會泄露自己的秘密。

她就這麽蜷著睡過去,天還沒亮就起來搶奪時間,接近中午時,她麻木的手拽住一大簇花葉,伸手就要拔斷,樓上窗戶裏驀的傳出一聲怒斥。

許肆月愣了一下,隨即嗆笑出來,她不但沒停,反而變本加厲,一把扯掉。

窗後果然震怒,暴跳如雷,有個煙鬥失控地飛出來,砸向她的頭,她遲緩地擋了一下,還是被煙鬥上凸起的金屬裝飾刮到,在雪白手臂上劃出一條血口子。

許肆月二話不說撿起煙鬥,朝著窗口狠狠丟回去,“砰”一聲撞到玻璃上。

這一舉成功激怒對方,沒過多久,樓裏傳出急促腳步,門被氣急敗壞地拉開,照片上的威廉醫生蓄滿胡子,手裏抓著武器,瞪大眼睛要讓她償命。

許肆月唯恐他消失,拖著疲憊身體上前,一把扯住他領口將人拽出來,烈烈盯著他問:“那些花沒折,是視覺錯位騙你的!我等著你救命,你到底要什麽?!我去辦!”

威廉醫生衣袖被許肆月的血染濕了一塊,她嘶聲說:“我的血沒傳染病,不會害你,我只想求你救我丈夫,之前無禮是我的錯,要補上禮節嗎?我給你下跪行不行?!”

許肆月累得站不住了,雙膝打著顫,威廉醫生後面忽然傳出一道遲疑的中年女聲,發著標準的英音:“……Arya?”

聽到這個名字,許肆月渾身一僵。

這是她在倫敦四年裏用的英文名,已經太久沒人叫過。

她驚異擡頭,一個微胖女人繞過威廉醫生,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她,最後停在她汗津津的臉上,用生澀發音又問:“肆……月?”

“你應該不認識我,但我對你的臉印象太深了,還有那個特別英俊的男人,”女人換回英文,連說帶比劃,情緒格外激動,“你說的丈夫,就是他嗎?是你兩年前的那個男朋友嗎?!”

許肆月喉嚨辛辣:“兩年前……我沒有男朋友,你認錯人了。”

“不可能!”女人握著她手臂,仔細看她,“兩年前你吞了安眠藥,被你男朋友送到醫院搶救,我就是當時接診的醫生!你男朋友也是中國人,非常好看,很白,眼睛這裏——”

她點了點眼尾:“有一顆痣,哭的時候讓人心碎。”

許肆月呆住,像被冰錐刺入心臟。

女人以為她不信,語速飛快地描述:“他抱著你沖進來,你當時很危險,但看起來他比你更痛苦,你總是掙紮,他就從背後抱著你,哭著叫你肆月,讓你咬他,搶救過來以後,他一直在床邊,直到你快醒過來才走。”

“可惜他要求保密,後來我有其他事忙,把你交給了別的醫生,”女人說,“我從沒遇到過他那樣的人,兩年過去了,始終忘不掉當時的情景,很想再見你們一面,之前離得遠,是我沒看清你的樣子才不理,你說生病的人,難道就是他嗎?!”

許肆月眼前發黑,她松開威廉醫生,看著並肩站在一起的夫妻兩個,嘴角牽了牽,淚流下來。

“是他啊。”

她聲音戰栗。

“他到現在,還在保密,我不知道他究竟為我做過多少事……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一聲不吭地把我保護起來……”她怔怔說,“我以為是巧合,幸運,是別人好心幫忙……”

原來是他,原來他跪著去求那道平安符,是因為親身經歷了她的垂死。

從始至終,根本沒有別人,她這段跌跌撞撞的人生裏,無論身處光明或是陰暗,用羽翼遮蓋著她的,永遠只有一個顧雪沉。

她哪裏寂寞,也根本算不上孤獨。

每一個自以為孤立無援的絕境裏,他都沉默地站在陰影裏,一言不發消耗著自己,為她壘起高墻。

顧雪沉這些年對她,是在一命換一命。

許肆月手機連續震動,她手腕不穩地翻出來,國內已經是傍晚,江離在給她發照片。

四張不同時間顧雪沉的側影。

他安靜坐在後院小花園的木椅上,側臉映著明暗的光,一動不動凝視某個方向。

江離:“他眼睛只能看見一點亮度,分辨不太清楚人影了,但從昨天你走了開始,他就坐在那看。”

看什麽?

許肆月忽然明白。

顧雪沉在看她。

他總是一個人,不愛說話,不愛添麻煩,自己默默地摸索到那裏,執拗守著,以為他在望的,是她回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