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第2/3頁)

“不錯啊,這就開了黃庭,尋到了祖竅。我都說了叫你一點不用心急。”葉航舟問她,“除了上一回生病,最近已經沒有別的地方不舒服了吧?”

“倒是有一處奇怪之處。”穆雪想起了前日修行之時遇著了一件怪事,“前日我內視觀想之時,聽見了一種鐘聲,像是引磬的聲音。好像遠遠地不知道從哪裏傳來,卻又似乎就近在耳邊,聽得分外清晰。問其他師姐,她們都說不曾聽見。也不知是什麽緣故?”

“磬聲?怎麽會有這種聲音?”葉航舟眨了眨眼,他也不太明白,“會不會是不小心修成了佛家的耳通?”

他有些苦惱道:“卻是不巧,這幾日修真界不知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境,各大門派都驚動了。師尊和掌門一並外出查看。你且留心著,如果沒有更加嚴重,就等師尊回來,我再幫你仔細問問。”

穆雪點點頭,那聲音雖然來得蹊蹺,但聽起來卻令人心神平靜,並不太像入了魔障。她也覺得不必過於緊張。

到了這日夜間,穆雪躺在通鋪上,雙手枕著頭,看著窗欞外透進來的雪光,有些迷迷糊糊地想道,

“終於又一次步入修行的門檻。若是將來能證得金丹大道,不知是否有機會到魔靈界看一看。唉,那個地方,只怕早就物是人非了吧。”

迷迷糊糊中不知睡了多久,一聲無比清晰的叮鈴聲,突然在耳邊響起。

穆雪只覺神志一陣恍惚,發現自己已經立在床榻前。

她有些茫然轉目望去,通鋪上安靜地沉睡著六個孩子,圓子和夏彤都睡得正香,而自己也正枕著雙手,閉目睡在夏彤的身邊。

原來站在地上的並非她的肉身,而是在夢中她的元神被人引了出來。

初來化育堂的第一天,穆雪曾受山頂靈力影響,夢中元神出遊過一次,那時靈府未開,元神困頓未明,並不知道自己身在夢中,渾渾噩噩中走出庭院,還被守在屋頂值夜的師兄嚇了一跳。

但如今,她初入修行門檻,神識穩固。已經能夠清清楚楚知道自己乃是在睡夢之中,神識離體。

是受到了那個磬聲的影響!

一聲又一聲清越的鈴聲響起,仿佛從亙古傳來的細密神音,又像是在遙遠的故鄉有誰召喚著她,聲聲呼喚,句句催促。

穆雪心中遲疑不覺,但她魂體早已不受控制地飄起,悠悠然飄出窗外。

今夜下著薄雪,在屋頂值夜的是一位陌生的師姐。她帶著一頂鬥笠閑坐屋脊之上,正悠悠哉哉吃著手中的一袋蠶豆。

穆雪從她身邊飄過,想要開口呼喚,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位師姐看不見她魂體,自顧自地吃著蠶豆,由著她從自己面前穿過,被那磬聲拉向未知的所在。

穆雪越飛越高,從高空看下去,腳下的大地上九連山脈連綿起伏,有如一朵巨大的蓮花大陣,山南一條蜿蜒的河流如同一條明亮的銀鏈圍護蓮花。

天地間亂飛著細細的雪花,頭頂是昏昏沉沉的杳冥雲霧。

穆雪飛入那些雲霧之中,一時混沌了時空和方向。

等她的神識再度清明之時,她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個飄落著大雪的院子裏。

這院子她極為熟悉,卻又覺得十分陌生。

這是她度過無數光陰的家。在她的感知裏,不過數年之前,這裏還是自己安逸的小窩,舒適的住處。

但如今仿佛一瞬間被盜走了上百年的時光,昨日生機勃勃的院子,突然之間變得如此陳舊衰敗。那些郁郁蔥蔥的小樹,如今枝幹虬結,遲暮腐朽。當年那些水磨鋥亮的磚墻如今風化開裂,有了渾厚的包漿。

大屋的褪了漆的門檻上,坐著一個男子,他修長的雙腿擱置在青石台階,微低著頭,正在用一條繃帶慢慢束著受傷的手臂,似乎看不見穆雪這個“魂體”的到來。

是小山啊。

真的已經長成這樣高大的一個男人了。

穆雪走到他的身邊,彎腰看他。

小山一動不動地坐著,厚重的鬥篷和被壓亂的劉海遮住了眉眼。微弱的雪光映著鼻梁光潔的肌膚,鬥篷的陰影下只看得清一小截蒼白的下顎和那緊緊抿住的雙唇。

“怎麽把自己搞得這麽瘦啊,明明師父走的時候,將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穆雪輕輕嘆息一聲,視線低垂,看見了那帶著血跡束著白色繃帶的手臂。

手指修長而有力,骨結分明,已經不是記憶中少年的手了。

“又受傷了,要注意啊。師父不在了,更要照顧好自己。”

穆雪口中自言自語地說著話,覺得眼睛有點澀。

眼中有澀意,心中堵得慌。

這滿心的酸澀感是什麽?穆雪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胸口,那裏有一種自己極為不熟悉的情緒。

從真正的幼年時代到如今,兩世為人,她幾乎已經忘記了哭泣是什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