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多情卻被無情惱(九)(第2/3頁)

寧桃幾乎都想哭了,看到這一幕,嗓子眼裏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心裏悶悶地。

遠處的夕陽落在蘆葦蕩上,荻花洲上暮色微寒,荻蘆深處猶如雪飛花。蘇甜甜俏臉飛紅,眼裏波光流轉,羞窘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迎上常清靜的目光,寧桃努力扯出個勉強的笑意來:“我、我摘了好多蛇果子。你們吃吧……”

不管三七二十一,統統將這些覆盆子往常清靜懷裏一塞,寧桃往後退了兩步。

常清靜一愣:“桃桃?”

她眼裏好像有什麽微亮的光迅速黯淡了下來。

寧桃往後倒退了兩步。

小道士下意識地往前,又意識到自己這動作或許太過笨拙和急切,又停下腳步。

別過來!

眼看著肩寬腿長,猶如冰雪之姿的少年,一步一步走過來,寧桃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激動地差點跳起來,立刻和少年拉開了距離。

常清靜做夢也想不到桃桃會抗拒他,少年如腦袋上給了一悶棍,僵硬地戳在了原地。

“我……想到,我有東西忘在家裏了,我先回去一趟!”

寧桃努力讓自己的語氣神態表現得自然一點兒,好像這樣就能維護自己的體面一樣。

她眼睛也不敢看常清靜,目光死死地盯著少年那被黑色腰封包裹著的纖細腰,推了一把常清靜伸出的手,飛也般地逃走了。

寧桃跑得很快,跑得肺裏像在拉風箱一樣,氣喘籲籲,汗流浹背。

但她不敢停下,要是再慢一步,她害怕她會當著常清靜他們的面哭出來。

就這樣埋頭沖了不知道多久,寧桃慢慢停下了腳步,在田野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又一屁股在田埂上坐了下來,伸著小棍子,扒拉著地上的蚰蜒。

這玩意兒,她暑假回村子裏的時候見得多了,剛開始見的那幾次覺著惡心,現在已經習慣了不少。

不能哭不能哭!

丟開小棍子,寧桃忍不住往後看了一眼。

常清靜沒有追來……

這個事實讓寧桃既難過又沮喪,同時又狠狠地唾棄了自己一番。

就這樣,她一個人在田埂上坐了半個小時,一直到王二嫂突然撞見了她。

王二嫂挎著籃子,遠遠地朝她招手:“桃桃,你怎麽坐在這兒?”

寧桃忙丟開了手裏的小棍子,不自在地笑了笑,“我……我無聊呢!”

王二嫂走了過來,“那正好,二嫂家裏煮了毛豆,我記得甜甜最喜歡吃這個了,走,跟我回家,盛一碗你帶回去和甜甜一起吃。”

從王二嫂家裏出來後,寧桃看了眼自己手裏這滿滿一大碗的毛豆,站在家門口躊躇了一會兒,在心裏默默給自己比了個握拳的手勢打氣。

沒關系的!就這樣進去就好了!

下定了決心,正準備邁過門檻,寧桃目光不經意一瞥,再次頓住。

這次手指僵硬得連碗差點兒都拿不住了,就像有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一股寒意直墜腳底。

她和常清靜住的院子裏,有一條排水用的溝渠,院子圍墻墻根下面鑿出了個小洞,是專門用來排汙水的,這些汙水就通過這些小洞流進了溝渠裏,而此刻溝渠的淤泥裏躺著許多個紅通通的眼熟的覆盆子。

就在這時,耳畔又響起個熟悉的嗓音。

“桃桃,你回來啦?!“

寧桃擡起眼。

常清靜,蘇甜甜和小虎子正站在門前看著她。

寧桃大腦裏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問:“我的……我的蛇果子?”

蘇甜甜怔了一下:“蛇果子我們吃了,太酸啦,我倒掉了。”

“桃桃,三爺爺家送了桃子來。”常清靜抿了抿唇,“我……我已經洗幹凈了。”

少年穿著雪白的葛布道袍,蘇甜甜並肩站在他身側,黃色的衣裳溫柔又旖旎,像朦朧的月。

少年少女長發烏黑,黑到發根都泛著點兒紅。

兩人並肩站在一起時,宛如一顆挺拔的松樹與池塘裏生長的荷花,互相依偎。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仿佛是為他倆特地打造的。

寧桃不自覺地牽了牽袖口,摸上了被刺劃得深一道前一道的傷痕,和體面的兩人相比,自己顯得格外狼狽和邋遢。

鞋子的鞋面好像穿得有點兒臟,袖口和手肘好像也有點兒臟……這些小細節仿佛灼燙了寧桃。

她又想到了這幾天,她矯揉造作,大聲唱著那葷笑話。

寧桃左思右想,突然間,就自己都忍不住厭惡起自己的聒噪和膚淺和猥瑣來。

覺得好丟臉。

雖然常清靜一直沒說,但說不定在常清靜眼裏,自己肯定就像跳梁小醜一樣。一個突然出現,抱他大腿,直接叫他小青椒的家夥。

這淤泥裏躺著的蛇果子,宛如她被棄之敝履的心意。

“這是我辛辛苦苦摘的。”桃桃愣愣地喃喃。

她以為常清靜至少是會在乎的。她自己都沒舍得吃。桃桃笨拙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目光使勁兒盯著地面看,像是想努力把地面看出一個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