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2頁)

“臣不同意。幾位大臣豈可妄言貴重?太子殿下的母親乃是皇上的元後嫡妻,還是小阿哥的兄長,論貴重誰可與之相比?”

“好啊,要論長嗎?那應該是惠妃娘娘所出的大阿哥居長。”

“胡攪蠻纏。論長,是嫡出的長。”

“你們才胡攪蠻纏。按照我們滿洲規矩,四大妃當是四大福晉,惠妃娘娘出身納蘭家,一進宮就是妃位,哪裏低?”

“不低?這是有人露出真面目了吧。”

“啟奏皇上!太子殿下關乎國運,不管太子殿下得天花是不是有內情,都應該嚴查。”

“啟奏皇上!索額圖大人說得對。是應該嚴查。看看究竟是哪個想要太子殿下和小阿哥爭鬥起來好得‘漁翁之利’。”

“……”

“……”

滿漢大臣,文武大臣爭論的唾沫橫飛,就差要擼袖子打起來。年輕的皇帝端坐龍椅,冷著臉聽著大臣們的爭吵,越聽越是火氣高漲。

不就是不想同意他按照漢家規矩直接冊封嫡子保成為太子?

不就是都認為他的元後嫡妻出身低?

不就是都想要從龍之功,對他處置鰲拜和遏必隆之事心懷不滿?

還想要趁機擡起來大阿哥的聲望?皇帝嘴角露出一絲冷意,眼裏冒出殺意,皇帝想大喊一聲“那都是他兒子,都是他兒子!”

馬蹄袖下的雙手握成拳,青筋畢露,皇帝終是狠狠地一閉眼。

代表大清傳承,滿隨漢制的太子不能有失。

當前的宮中形勢、朝中形勢、三藩戰事、國家大局……他好不容易養住的幾個兒子,哪個都不能有失。

康熙十七年五月十四日,康熙皇帝下旨從五月十五日起至小太子病愈,各部院衙門的奏章全部送到內閣,他自己則全心全意看護在得了天花的小太子身邊,陪伴小太子度過病危期。

待小太子痊愈之後,康熙皇帝還特地去祭掃方澤、太廟、社稷等,並向天下臣民宣示這一喜訊。

而阿坤寶寶,他聽著侍衛們飽含感嘆地說起這些事兒的時候,已經距離皇宮、京城十萬八千裏。

五月十五那天,阿坤寶寶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一天。

一大早的,他的皇帝爸爸默默地站在他的搖籃前面,一言不發地站了好久好久好久……任憑他怎麽打招呼也沒有反應。

然後他的皇後媽媽一邊哭著一邊抱著他不停地重復說話。

“阿哥又變白了,這頓奶量又加大了,額涅給阿哥唱搖籃曲,阿哥乖乖長大。”

“阿哥又變白了,這頓奶量又加大了,額涅給阿哥唱搖籃曲,阿哥乖乖長大。”

“阿哥又變白了,這頓奶量又加大了,額涅給阿哥唱搖籃曲,阿哥——額涅的小阿哥——乖乖長大——”

皇後媽媽癡癡傻傻的,渾身上下,言語間,都是一種痛到極點、絕望灰心的氣息,甚至可以說是瘋瘋癲癲。

阿坤寶寶害怕、擔憂,感受到皇後媽媽極度壓抑的痛苦,感受到皇後媽媽的眼淚落在他臉上的溫度,在媽媽的懷裏哇哇大哭。

哭是最沒有用的,他比誰都知道。可是除了哭他什麽也不能做。

他在媽媽的懷裏哭到睡著,當天中午迷迷糊糊地醒來就發現自己被抱出來出生的地方,好像是在一個移動的工具裏,還可以聽到馬鳴聲和馬蹄子聲。

阿坤懵了。

皇帝爸爸、皇後媽媽?

爸爸、媽媽?

阿坤寶寶乖,阿坤寶寶以為他爸爸媽媽都在忙其他事情,畢竟他媽媽還在坐月子。他硬著忍著離開親人和出生地方的恐懼,一直忍到夜裏,聽到照顧他的奶媽們的竊竊私語,再也忍不住。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阿坤寶寶哭得嗓子嘶啞,一口氣沒上來直挺挺地撅過去。

阿坤很乖,很可愛,長大了會更好看,為什麽送走他?

為什麽送走他?

阿坤寶寶想不通,醒來後還是哭,“哇——哇——”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上輩子死亡的時候,他沒有任何遺憾,只慶幸護住了胡哥和那位小同志的性命,只覺得原來死亡是這個感覺。

上輩子有記憶起,他就是一個孤兒。

為什麽給了他爸爸媽媽,卻又不給了?為什麽不給他一碗孟婆湯就投胎了?

…………

奶媽們一邊哭,一邊哄著他。

馬蹄子依舊有規律地踢踏。

他的皇帝爸爸沒有因為他病了讓他回去,也沒因為他絕食讓他回去。

阿坤寶寶驀然心生一股力量,大口吃奶盡情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