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六花飛09

到了未央湖畔,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距離薄若幽上次來此地已經過了近兩月,湖岸邊綠柳垂絳, 遊人如織,更顯得熱鬧非凡, 候煬二人禦馬在前, 帶著薄若幽的馬車, 一路往西走,沒多時,在一處被衙差守衛之地停了下來。

四周亮起了燈火, 薄若幽下馬車時只看到眼前的攬月樓亦是明光輝煌, 此處彩門朱檻,珠簾繡幕,極其奢華富貴, 樓舍高聳,飛檐連綿, 又有廊橋明暗相通, 擡眼望去,燦若瓊樓, 然而和遠處熱鬧紛呈的樓館想必,此處卻格外的安靜。

本該出現的酒客喧囂和佳人巧笑全都消失了, 薄若幽剛走到門口,便看到一樓大堂之內站滿了人, 有衣裳輕薄濃妝艷抹的妓伶, 亦有端茶送水的跑堂小廝,這些人被衙差看守著齊齊站在堂內,面上帶著惶恐怨怪, 目光時不時的往二樓看去。

聽見響動,眾人齊齊朝門口看了過來,見衙差帶著個形容貌美氣度不凡的女子走進來,眾人都面帶驚訝,畢竟此處便是尋常迎客之時都不見女子入內,更別說如今還生了命案。

“薄姑娘,死者在二樓。”

候煬在前帶路,薄若幽提著小小的木箱,在眾人將信將疑的目光之中沿著樓梯往上走。

薄若幽看了一眼裝潢貴胄的大堂,又掃過擠在一起的人群,目光落在了二樓的廊道之上。這攬月樓外面看著華美不可方物,內裏亦是奢靡華艷,曼嬈的紅紗附在燈籠之上,隱隱約約透出燈籠上畫著的交纏男女,而四處燈燭如煌,卻不知加了什麽香料,使得整個樓舍內都彌漫著一股子艷俗的甜膩之味。

樓舍共有三層,整個二樓廊道之內空無一人,各處房間內雖然亮著燈燭,可房門都掩著,屋內也無人,薄若幽跟在候煬之後,沿著廊道往前走了幾步方才看到一間房門大敞的屋子,候煬走到門口駐足,“姑娘,就是此處了——”

聽到聲音,一陣腳步聲從屋內走出,卻是吳襄迎了出來,見到薄若幽他便往下看了一眼,又壓低了聲音道:“本是去找小胡的,可是小胡病了你知道,只好去找你了,不好意思,讓你來這種地方驗屍。”

薄若幽失笑,“都是辦差,在何處都一樣。”說著往門內看了一眼,“死者在屋內?”

吳襄點頭,領著她進了屋子。

屋內水紅色的輕紗掩映,與此前薄若幽和霍危樓卻找霍輕泓之時所見的擺設大致相似,可和在外面聞到的甜膩脂粉味不同,這屋子裏有一股子淡淡的嗆人味道。

除了吳襄,屋內還有三人,薄若幽先看向窗邊一個哭紅了眼睛跪在地上的年輕女子,她鬢發散亂,身上紗衣亦有些褶皺,仿佛是倉促之間穿起,而她露在外的脖頸之上有些可疑紅痕,薄若幽自然明白那是什麽,除了她,還有一個身著華服面帶薄怒的婦人,她看起來三十上下,面上妝容精致,眉宇間頗有些嚴厲之色,多半是這青樓的主人,除此之外,還有個著粗布長衫的中年男子站在她身邊,他苦著一張臉,時不時瞪一眼地上的女子。

見吳襄領著薄若幽入內,三人皆看了過來,那婦人當先挑眉,“吳捕頭,這是什麽意思?”

吳襄道:“這是我們衙門的仵作。”

婦人名喚蕓娘,正是攬月樓鴇母,她又驚訝了一瞬,而後沒再多說什麽,吳襄帶著薄若幽徑直往重紗之後走去,走過重重紗簾,只看到一架屏風被擡開放在一旁,而在靠墻的床榻之上,正躺著一個身上未著寸縷的中年男人。

吳襄道:“此人名叫韓江,是東市之上一架玉器行的老板,是這攬月樓的常客了,今天下午他人便到了。”說著指了指外面跪地的女子,“她叫雲秀,是這攬月樓近來十分受人歡迎的姑娘,這韓江出資包了她半月,今日是第七日,來了之後二人用了酒菜,而後便滾到了床榻之上,雲秀說她什麽都沒有做,這韓江半途忽然就死了。”

吳襄對著薄若幽說這些,到底有些難為情,待見薄若幽一臉沉肅他才微微松了口氣,又道:“我已粗粗查看過,和雲秀說的無出入,也不像是中毒,可我也問過跟著韓江一起來的家仆,那家仆說韓江平日裏身體康泰,且在吃花酒之上乃是老手,根本不可能這般突然就死了,他說韓江是被那姑娘謀害的。”

薄若幽聽了個大概,算是明白這案子是如何發生的,點了點頭,“我先看看。”

吳襄應好,退開了兩步低聲和候煬說著什麽。

薄若幽打開箱子,帶好護手,這才往床邊走了幾步。

韓江俯趴在床上,身下是靡麗淩亂的被褥,身上未著一物,背脊上有幾道明顯的紅痕,她先查看了那幾道紅痕,而後有些費力的將人反轉了過來。

薄若幽蹙眉看著韓江,其人雙眸緊閉,唇角處有些許涎沫,下半身更是一片狼藉,細察之下,還可見不少血跡,而在他身上的淺紅床褥之上,亦有不少可疑之物,離得近了,便能聞到淡淡的腥檀之味,薄若幽取出面巾戴上,這才傾身細細查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