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真實的情況要比他們說得嚴重多了。

最近這兩三年裏, 他們這一帶周邊的情況都不太妙。一開始還僅僅是小範圍內的減產,因為前頭十幾二十年裏都太順了,風調雨順之下, 難免會出現掉以輕心的情況。

再一個,雖說前面那些年的地裏收成都不錯, 但也不是沒有出現某一年略減產的情況。也因此, 再度遇到了類似的事情後,就有那自詡有經驗的老農告訴其他人,這是完全正常的,來年好好耕種就是了。

這就是所謂的經驗害死人。

倘若是全無經驗之人,冷不丁的碰上了這種情況,興許起初是懵圈,但之後還是會找人打聽情況,提前做好了準備。反過來說,要是極富經驗之人,碰上收成減產, 也會心生警覺, 即便做好的準備最終成了無用功, 也要好過於兩手空空應對危機來得強。

偏生,連著近二十年的風調雨順, 讓多數人忘了曾經的災荒年。

不過這種事情責怪普通莊稼人家是沒意義的, 就算警覺又如何?就譬如,老魏家這邊, 大牛早在三年前就有所察覺了,他所能做的,無非就是不再賣糧,在自家老房子後頭挖地窖存糧, 最多也就是將這個消息透給親近的人家知曉。

除此之外,他還能如何?大規模的災荒,是沒辦法靠普通人的一己之力扭轉乾坤的。

……

楊冬燕見他們不再提起方才的事兒,心裏也大概有數了。

這幾人算是大牛和二牛拉的第一撥人,哪怕當初瞧著也就那樣,在縣城待了兩三年後,又是下鄉收牲口,又是在鋪子裏賣牲口的,怎麽著也練出來了。眼下,他們有意識的收口不說某個事兒,那麽只有可能是得了別人的提醒的。

不能說……

算了算日子,眼下已經是保康十四年的三月裏了。

這個年份乍一看似乎尋常得很,仔細一琢磨卻並非如此。

去年就是科舉鄉試年了,那麽依著往年的規矩,今年的二月會在南陵郡舉行會試,等到了四月裏,則是殿試。科舉各項考試的大致時間是不會變化的,哪怕真遇上了什麽特殊情況,多半也是進行些微調整的。

也就是說,今年不光會出一批新科進士,依著慣例,也是任外職的三年一次回京述職的年份。

畢竟間隔那麽多年了,楊冬燕其實對這些事情已經記不清楚了。當然,最重要的是,就算是上輩子還活著時候的她,對於吏部的這些事兒,也不大清楚。

永平王府是屬於當年跟著先帝爺一起打江山的勛貴,也就是隸屬於武將那一脈的。雖說第二代的劉誥打小就開始研讀詩文,可距離股肱之臣差得太遠太遠了,說白了,翰林院那地方聽著是金貴無比,實則離權力中心還是很遙遠的。

是重臣的備選之地,也有可能永遠都只是備選。

反正,楊冬燕思來想去,也只依稀記得,那些任外職的官員格外在意三年一次的回京述職,仿佛還有考校和評語,這些應該是直接關系到調職、升降的。

之所以能想起這些,還是因為楊冬燕有個庶女嫁的是外放官員,仿佛是因為任期內做了啥事兒,央求王府幫著疏通疏通。

不過,楊冬燕已經想不起來那事兒最終的結果如何了,當時老王爺已經沒了,當家做主的是她長子新任永平郡王劉諫,出事的又只是庶女的夫君,甭管劉諫到底幫沒幫忙,楊冬燕都是無所謂的。

因為無所謂,所以直接沒放在心上,以至於她都快把腦殼殼給想破了,才勉強想了一些邊邊角角。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三年一次的回京述職,以及吏部考校,對於那些任外職的官員來說,應當是相當重要的。

就仿佛歲考之於秀才,五花肉之於豬崽?

楊冬燕心裏大概有數了,不過眼下她還沒搞事,只因她並不知道情況到底有多嚴重。

老叔家的幾個孫子來到了省城,就像先前說好的那般,他們住在前頭一進院子的倒座房裏。其實,倒座房擱在有錢人家,那是給門房和小廝使的,就是貼身伺候的下人都不帶住那裏的。可一則老魏家發家太短,各項規矩沒能跟上,二則……

那幾人壓根就不管這些,見天的跟大牛和二牛跑出去熟悉省城,稍有些空閑,還要被強制壓著學認字。

最後那點,真的特別苦。

大牛和二牛已經初步邁進了識字者之中,起碼他們已經會寫數字了。雖說他們需要采購的東西不少,可最麻煩的反而不是那些食材的名稱,而是需要的數量。

到底很簡單,他們完全可以互相協商好,就從豬肉來說,從頭到腳的部位,依次排序妥當,後頭標注好數量即可。其他蔬菜也一樣,例如第一個是白菜,第二個是青菜……只要每次位置不出錯,對他們來說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