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3/4頁)

“嘖,難喝。”胡離搖頭,“這驛站裏果然沒什麽好酒。”

陸不言放下酒杯,青絲垂落,遮住眉眼,“先前我沒想到,如今想來,若是像你這種身份,將透影白瓷這種珍貴之物當玩意使,也是說得通的。”

胡離皇族出生,自小精養,談不上驕奢淫逸,但素來是要什麽有什麽。在被孫氏救出來後,物質上也沒吃過什麽苦。至此,即使是進入了錦衣衛,也是月月不剩俸祿,完全不拿銀子當銀子使。

“為什麽要這麽做?”陸不言單手搭在膝蓋上,聲音很沉,帶著一股明顯的壓抑。

胡離低笑,“為什麽不這麽做?”毫無悔意。

陸不言下意識攥緊了手,卻依舊努力壓制著怒火,“你可以向聖人替你求情,留你一條性命。”

“嘬嘬嘬……”胡離噘著嘴,一邊嫌棄,一邊搖頭,“老大,你喜歡當狗,我可喜歡當人。”

陸不言的黑眸之中瞬時印出猩紅怒色,他猛地擡頭看向胡離,雙拳緊握,發出明顯的“吱嘎”聲。

“怎麽,想打死我?”胡離臉上露出挑釁之意,“陸不言,就算你打死我,也改變不了你就是朱肆身邊一條狗的事實。”胡離話剛說完,面頰側邊突然滑過一道拳風,然後“砰”的一聲,他身後的紅木欄杆應聲斷裂,飛出的碎屑擦過他的面頰,沁出一道細淺的血痕。

陸不言的手從紅木欄杆上穿過,硬生生將那欄杆打成兩截。

胡離扯了扯唇角,說不怕,還是有點怕的。

“我還以為你要殺了我呢?”胡離說這話也不是沒有依據的,按照從前陸不言的性格來說,他確實是活不過幾日,可這次,陸不言竟忍了他許久,胡離十分好奇這其中到底有什麽緣由。

“讓我猜猜。”胡離聳起肩膀,用肩膀上的衣料擦了擦面頰上沁出來的血,“我想,是因為湄兒,對不對?”

陸不言沉默著收回手,指骨處被木條劃傷,傷口細碎。

胡離見陸不言不說話,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胡離一笑,“若我朝不滅,蘇子沐定能封侯拜相。其實在他還是個白身的時候,太傅就曾說過,要讓湄兒做我的太子妃。湄兒是個重情義的孩子,雖然我如今落魄了,但這婚事有信物為證,我與她,確是未婚夫妻的關系。”

胡離說這番話,就是為了故意氣陸不言。卻不想陸不言不氣反笑,甚至慢條斯理撥弄起寬袖,又給胡離添了一杯酒。

男人素手執壺,青瓷酒壺被微微傾斜,清冽酒水如柱而出,“叮咚”落於酒杯之內。

酒杯滿,甚至有些溢出。

陸不言兩指夾著酒杯底部,推到胡離面前,薄唇輕啟,吐出二字,“可惜。”

胡離被挑起了興趣,“可惜什麽?”

“可惜,你就要死了。”

“此話未免言之過早。”胡離臉上沒有半分懼色。

陸不言推開面前的酒壺和酒杯,酒水撒了一地,甚至漏到了樓下。

深夜,驛站內格外安靜,連酒水滴落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啪嗒”一聲,圓潤的酒水珠子在地面上碎裂開來,陸不言垂著眼睫,遮住眸中光色。

陸不言沉聲道:“驛丞是你的人,那個大夫也是你的人,你們早就將這座驛站占為己有。”

胡離臉上的笑收斂了,“你怎麽發現的?”

“今日那大夫過來時,腳上的土是幹的。驛丞那麽急的帶他過來,他不能在進驛站前還要換過一雙幹凈鞋子。”

“呵,就只是因為一雙鞋子?”

“對,就只是因為一雙鞋子。”

胡離的面色漸漸陰沉下去,他道:“陸不言,我從來不敢小看你。那這個驛站呢?你是怎麽發現的?”

“那驛丞說大雪壓塌了屋子,可我去看過,那些屋子分明就是被人為破壞的。”

胡離暗罵一聲,“蠢貨。”然後又道:“時間太急了,能把那些屋子都弄塌就不錯了。不過你發現的太晚了,你們已經進了驛站,還想翻身嗎?”

陸不言的面色極其沉靜,他摩挲著指尖,眉眼中帶上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嘆息之色,“你覺得這一路上,為什麽沒有看到在暗樁裏的錦衣衛?”

胡離雙眸一暗,下意識轉頭向下看。

樓下的房門被人推開,躲在下等房內的,那些胡離安排好的人都被錦衣衛用刀架著脖子推了出來。

“你們失敗了。”陸不言下了最終言論。

胡離盯著陸不言,臉上突然露出詭異的笑。他擡眸看向頭頂明晃晃的紅紗籠燈,看著那燈籠內細膩飄散出的白色煙霧,順著燈籠上面的縫隙消弭於空氣之中。

“陸不言,你該知道,我這個人最喜歡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了。”

陸不言面色大變,猛地擡頭往上看。

紅紗籠燈內的白霧越來越重,像晨間霧起,味道卻不如晨露那麽好聞,甚至還帶著一股古怪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