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陸不言的傷勢已經大好, 不過蘇水湄還是每日會給他端去藥汁。

前幾日,男人躺在床上,一副病入膏肓,再多端一次碗就會馬上嗝屁的表情。現在, 他盤腿坐在床上, 左手一碗藥, 右手一根勺,面無表情地盯著蘇水湄看。

蘇水湄替陸不言煎藥, 忙活了半日, 正坐在他對面的實木圓凳上吃茶。

小郎君手指纖細瑩白,雙手捧著茶碗,喝得有點急。

茶水從下顎處漏出,微微沾濕了衣襟。

蘇水湄低頭看一眼, 用手指擦了擦, 然後又不甚在意的繼續吃茶。

自從變成了男人, 她真是粗糙了很多啊。

坐在床上的男人突然雙眸一眯, 仰頭灌下那碗極苦的藥道:“喝水不能好好喝?”

蘇水湄:???

蘇水湄扭頭, 看向陸不言,一臉的懵懂。

陸不言的視線從她濕潤的唇到沾著水珠子的細白脖頸, 再到微微浸出深色水漬的衣襟……男人猛地扭頭, 用力咽了咽喉嚨,嘴裏苦澀的藥汁味蔓延, 讓他清醒了一點。

“出去。”

“啊?”蘇水湄呆呆道:“大人你說什麽?”

“我說出去。”陸不言的聲音更沉了一分。

蘇水湄點頭道:“哦。”她站起來,朝陸不言的方向走過去, 然後伸出手扶住他。

被架住了一邊胳膊的陸不言,“……你幹什麽?”

蘇水湄道:“大人你不是想出去嗎?”

陸不言:……他是讓她出去,不是他要出去。

陸不言是想拒絕的, 可是小郎君那雙剛剛還托著茶碗的瑩白小手就那麽搭在自己臂彎上,軟綿綿,柔噠噠的,讓人不禁浮想聯翩,異想天開。

陸不言到嘴的話就那麽咽了回去,他道:“那還不快點扶我起來。”

“哦,”蘇水湄憋紅了臉,使出了吃奶的勁,“大人,你也使點勁……”

“我要是能使勁,還要你幹嘛?”

蘇水湄:……

蘇水湄辛勞的把陸不言從床上扶起來,然後又辛勞的替陸不言披上外衫,套上大氅。

晨曦初顯,陽光正好。

小郎君踮腳替陸不言整理長發,雙臂圈在他脖子上,仰頭時能觸到男人微微揚高的下顎。

陸不言雖仰著頭,但眼睛卻是往下看的。

他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個小東西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這麽好看?他是什麽時候長得這麽好看的?是以前自己沒發現,還是現在魔怔了?

正在陸不言思忖時,他突然感覺自己脖子一緊。

“對不起,大人,你沒事吧?”蘇水湄趕緊松開自己剛剛系緊的大氅帶子。

陸不言擰眉道:“你要勒死我?”

蘇水湄有點委屈,“我是第一次給男……給別人系。”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句話,陸不言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揚。男人想,他不止腦袋壞了,嘴都壞了。

.

趙府內有一處梅林,距離陸不言養病的地方很近,就隔了一堵墻,陸不言躺在床上的時候就常常能聞到它的香味。

蘇水湄和陸不言去的就是這處梅林。

梅林繁密,紅粉相間,暗香浮動,惹人心醉。

小郎君立在梅樹下,仰頭時紛繁梅花落下,那柔軟細膩的花瓣,帶著更加緋紅的暖色貼在衣服上,順著她的發,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緩慢而落。

陸不言的視線也隨著那花瓣無法移開,他突然又想起了昨晚上的夢。

那個夢跟上次的夢不一樣,昨晚上他夢到了這片梅林。

梅林很大,花枝繁密,幾乎遮天蔽日。

而就在這片梅海之中,粗實的枝幹上突然出現一位小郎君。

他身著單薄褻衣,坐在梅花樹上。

風起,吹得鼓起他身上的褻衣。

紅色的艷梅隨風起,貼著凝白的肌膚往下落。

風太大,竟將他的衣物吹開了。

陸不言還清楚記得那衣物被吹開時,無數漫天梅花蜂擁而至,將那玉人團團圍住,而最令人神醉的是,小郎君的身上竟會開出幽香撲鼻的梅花來。

詭異,太詭異了!

“大人,你看,這朵花真奇怪,跟別的花都不一樣,它居然有這麽多花瓣。”蘇水湄從地上撿到一朵梅花,興沖沖地奔到陸不言面前,笑得跟個孩子一般天真。

小郎君身上披了件鬥篷,跑過來時眉眼歡愉,笑聲清脆。鬥篷飛揚而起,溯風冷冽,卻吹不散她眉眼間的純稚之色。鬥篷下,那若隱若現的腰肢,細到不堪一折。

跟夢中的一模一樣。

就是多了一層衣物。

陸不言掩下眸中晦暗,看到蘇水湄手裏的梅花。

這朵花很漂亮,也很古怪。別的梅花都是五瓣花瓣,它偏生長了八瓣,擠擠挨挨不說,生得還分外活力。顏色比旁的更深些,濃郁的紅,襯在小郎君的白膚上,紮眼異常。

而這種花,跟陸不言夢中那些生在小郎君身上的花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