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嶽彎彎聽說陛下親臨前線以後, 北胡的聲勢大大減退了,宮裏的人不懂兵法戰事,她不敢貿然輕信, 便讓人傳信給大將軍。

冒開疆此次離奇地並未隨軍出征,而是駐守神京, 這一切均是陛下安排。

原本就是十拿九穩的正義之戰, 只要陛下不親自披掛上陣沖鋒, 冒開疆對這場戰役極有信心。

他回信說道,北胡人支撐不到半年,必然潰敗。

有了大將軍的保證, 嶽彎彎心安下來, 也便不再那麽擔憂了。

身子漸漸重了, 她先前每日都需要到禦園裏走走,如今也走不動了, 只能在寢殿活動,青鸞一歲半, 會喊娘親了, 總是可可愛愛地朝她撒嬌要抱。

小孩子忘性大, 早就已經忘記了那個讓她曾經喜歡的父親, 從來也不會想他, 再也不會在嶽彎彎的面前喚著“爹爹”了, 只會嬌嬌地依著自己,小手軟軟抱她。可是嶽彎彎心裏反而空落落的, 寧願是看到他們父女倆都在眼前,吃醋也好。

轉眼又到了夏日。

這近乎一年以來,行止館在朝中值得信靠的大臣住持之下越辦越好,今年的春闈開場雖然只中了一個, 但短時間內就能有如此的成績,於太學也是不遑多讓,可見冷太傅能力不俗。

盧氏在行止館學了一年,她丈夫如今有點兒不滿了,覺得盧氏不留在家裏帶孩子,中饋無人主持,他在朝上公務纏身,回到家裏,還要應付雞毛蒜皮,身為妻子卻不知疼他,他要鬧了。

盧氏剝著葡萄皮,哼著聲道:“管他!慣的!”

嶽彎彎打著扇,仰靠在竹條藤椅上,笑盈盈地接過盧氏送的水晶葡萄,“嗯,盧姊姊剝的葡萄是最最甜的!”

盧氏噗嗤一聲,笑道:“怕不是我的葡萄甜,是陛下要回朝了,你心裏甜著吧!”

嶽彎彎低下了頭,臉色緋紅。

前不久前線傳來消息,我軍大勝,卻敵三百余裏,整個長城北面一帶,已經徹底不見敵蹤。陛下已經決意班師回朝了。

“盧姊姊你笑話我……”

盧氏又拈起了一枚水靈靈的葡萄,哀嘆了一聲,道:“我哪是笑話皇後,分明是羨慕皇後娘娘。你說我這分明就是低嫁,我圖他個什麽東西?他在官場混了這麽多年,也不過一個四品小官,還遠不如我在貴女圈中的聲望,我圖他什麽?我就把自己變成黃臉婆!”

“早就受不了那男人了!要不是冷夫子橫空出世,讓我們女人也看到了通過科舉做官的可能性,叫我,還真真想不到還可以讀書。我現在讀書的成績雖然一般,但我快活得很!從前只能約幾個閨中密友踏青賞花,還得挑節日才能齊聚,如今大家天天熱熱鬧鬧地坐一個學堂裏讀書,多好玩!從前談論的,不過是誰家又添了幾匹綢,誰家的胭脂水粉最好用,如今談論的都是天下大事,說真的,我們女人的眼界都不一樣了。你別看我男人天天抱怨我撂了手不幹這不幹那的,可我也是一出口就能引經據典了,好幾次把他這個酸腐儒氣得話都說不出!你可想而知多好笑!”

說完,還朝著空中呸了一口。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盧氏雖然嫌棄她丈夫人窮志短,碌碌無為,可也是打心眼裏真正喜歡他。他的男人不管怎樣都是疼她的,雖然愛發牢騷,但只要盧氏決定了的事,他半個屁都不敢放。

嶽彎彎摸了摸滾圓的大肚子,笑得險些岔了氣。

不過話又說回來:“盧姊姊,我天天在深宮裏囚著,也很是想和你們都在一塊兒,也想到行止館去求學。哪裏女孩兒多,一定很是熱鬧,可惜我這身份,終歸是有所不便。”

盧氏笑道:“娘娘你別看女孩兒多,那崔綾小娘子也在呢,娘娘就不怕心裏又起了疙瘩?”

嶽彎彎也回嘴:“才不會,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了,誰記得誰小氣!”

“娘娘口是心非!”盧氏忍著笑,心裏想著,皇後醋性可大,前不久軍中出了一則傳聞,說是西域的一個公主看上了陛下,說元聿向大魏投誠,獻上北漠的輿圖和據點,就為了與陛下春風一度。

陛下自是沒有答應。

可這都夠娘娘喝上一壺醋的了。

盧氏道:“我看這崔綾心志不在小,到了議親的年紀了,半點兒沒有著急,仍在學堂裏混著,聽課就屬她最認真,好幾次都得到了幾位夫子的贊許,我看,她是不考中不罷休了。”

嶽彎彎回憶起當時馬球場上的那一抹飛揚的綠,亦有幾分悵惘,自顧自地說道:“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她到底還是聰明。”

不像她,其實壓根就不是讀書的那塊料。

夏雨暴烈的一日,嶽彎彎不甚在甘露殿滑了一跤,雖教身後的宮人扶住了,可這一驚嚇,這個讓她省心了九個月的孩兒提前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