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嶽彎彎聳聳香肩, 試圖喚醒元聿,然而無濟於事,她愣了半晌, 好不容易換來這良辰美景花前月下,男人居然如此不中用。她既詫異又火大。

悶悶地生了半晌氣, 他仍是一動不動, 嶽彎彎凝視著月光和燈光朗照下的華美無雙的俊顏, 看著他唇邊冒出的細碎的胡茬子,看著看著,氣又完全消了, 只剩下會心一笑。

原來是個一碗倒啊!

難怪不肯飲合巹酒。

洞房花燭那晚他猴急得不行, 上裳都沒脫完就要行事, 還是她幾番提醒,推著拒著, 才讓他不情不願地撕了她的山河地理紋纁衣。敢情是因為這個,喝了酒就倒了是吧?

死要面子!說一句會怎樣?

嶽彎彎又好氣又好笑, 用軟軟的臂膀抱住了他的肩背, 讓他舒適地靠在自己身上。

對妝成告了時辰, 再過一個時辰, 她們會來尋自己的, 此際深夜闃靜無人, 林間唯獨蟬鳴跫聲,溪流揚波, 更顯清幽。

靜坐之際,身旁的男人手臂突然動了一下,嶽彎彎微訝,跟著, 他的手便滑入了她的掌中,握住了她的柔軟小爪子,她正疑心他是不是這麽快酒醒了,忽聽得一句甕聲甕氣的沉嗓傳入耳中,帶著些微慵懶和迷醉:“彎彎,你莫離開。”

嶽彎彎一愣,知他這還是醉著呢,立刻笑靨如花地摸摸他的臉:“不離開!說什麽都不離開!”

摸臉這招哄青鸞是最奏效的,哄青鸞她爹肯定也行。

元聿哼唧了一聲,卻好像並未聽見嶽彎彎的這話,聲音低低的,若帶了幾分委屈:“你莫走,朕也會舞劍。朕舞給你看!”

“嗯?”

她愕然,但很快又哭笑不得地想道,他竟是為了今日她看著大將軍舞劍入迷了,所以耿耿於懷是嗎?

不待她阻攔,元聿驀然起身,就拔出了自己隨身所攜之劍。

嶽彎彎怔怔地看著。

怪哉,什麽時候帶來的家夥事?剛剛居然都沒看見!

元聿嫌她不專心,停了下來,燈紗之下繚繞著數只飛蠅,一只正歇在他的發梢。嶽彎彎忍著好笑將他望著,臉頰漲得鼓鼓的,生怕一不小心破出一朵大大的笑容,將她的陛下惹得惱羞成怒,錯過了這場難得一見的好戲。

他急躁跺腳,“看朕!”

“哦。”

嶽彎彎忙正襟危坐,坐好。

這下滿意了?

他果然怒意盡消,心滿意足起來,擡手,提步,為她月下舞劍。

他的劍勢輕靈飄逸,不比冒大將軍力沉萬鈞,然配合身法,瀟灑不群,尤勝舞蹈,更加賞心悅目。

漸漸地,嶽彎彎也就真的看得入了迷,忘了這是個醉了酒的撒嬌怪。

元聿的劍鋒在月光之下爍如白練。

江河之潰也,奔流而下;諸山之頹也,浮世俱傾。

一劍西來,碎了松濤浪聲,斷了廊下白月,幾令嶽彎彎有種錯覺,當那劍上寒芒拂到自己身上時,連自己的細紗鬥篷也被磨出了道道豁口。

董允之前說,元聿聞雞起舞,雖先天不濟,但勤能補拙,也能遠勝過他。怪不得了。

嶽彎彎出了會神,他已收了劍,到了她的身邊,問她:“朕舞得好不好?”

嶽彎彎驚醒,扭面,見他額角汗津津的,雙眸異常的明亮,在偏暗的光下藍色並不分明,而顯得偏漆黑顏色,但也愈加美貌,而且是沒有距離感的美貌,她微微一笑:“嗯!”

元聿像得了非常大的誇獎的孩子,笑得一把抱住了她。

嶽彎彎忙掏出自己的帕子,替他拭汗。

夏夜本就灼熱,又舞了這麽一場,全身大概都濕透了,該早點兒回去浴身歇了。

她凝著元聿的面,想著。

難怪素日裏陛下滴酒不沾,只當他是勤於政事,兢兢業業,夙夜操勞,卻沒想到酒量差到令人發指就算了,酒品也不咋樣,喝醉了就要撒酒瘋。

雖然有些可愛。

她忍著笑,湊過去親了親元聿的臉。

元聿尤嫌不夠,偏要問她:“那朕和大將軍誰舞劍比較厲害?”

這……

這不能這麽比吧?

大將軍那是一身殺敵的本事,實戰肯定無雙。

她被他推著,問得頭痛,一副只要不說,就一直這麽纏下去的架勢,只好說道:“你、你你。”

元聿終於滿意,又笑了起來,緊緊摟住了她。

嶽彎彎也抱住他。

臉朝著他的耳朵貼了過去,輕輕咬他耳朵:“陛下,很晚了,我們該回了,你出了汗,莫著涼,不容易好的。”

她良言相勸,但元聿不肯,非但不肯,還擺上了千斤墜的架勢,也非拖著她,不許她走。

他將頭靠在她的頸窩處,不住地呼喘著,一動不動。

出了一身熱汗,酒意也蒸騰了許多,又教夏夜涼風吹了這麽許久,人漸漸有了幾分清醒,只是仍有些暈眩,他便只能賴在皇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