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物證俱在, 聶羽沖一時啞口。但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這賤人居然還把當初他老父背著他寫的婚帖拿出來作為證據,就為了與自己和離, 好分走她的嫁妝!

“冷大人,她在捏造!捏造!”

聶羽沖一介武夫頓時急得面紅脖子粗, 直跳腳。

冷青檀一拍驚堂木, 聶羽沖便偃旗息鼓了, 不敢再動。冷青檀的目光直視著傅寶胭,“傅氏,那你入聶府多久以後, 聶羽沖行納妾一事?”

傅寶胭回話:“回大人話, 兩年。”

聶羽沖氣極敗壞, “那還不是因為你無所出!”

傅寶胭回敬:“你我成婚之後圓房的次數一雙手數得過來,你這是想我為你生育子嗣麽?豈非可笑!”

聶羽沖喝道:“我那幾年正是晉升最快的時候, 軍營裏軍務繁多,哪有空跟你生兒子!”

這還未和離成的夫婦, 竟在公堂之上爭嚷了起來。

饒是冷青檀連拍數下驚堂木, 也沒止住聶羽沖的喝罵。

這時, 一直端凝聽審的晏相長身而起, 衣袖拂卷, 慢步朝外而去。

他身旁的小廝對冷青檀低語了幾句, 冷青檀面色一凝,露出些許尷尬, 看了一眼晏準離去的背影,收回了目光。

“來人,將聶羽沖拉開。”

眼見聶羽沖越嚷越是激動,幾乎立時就要在公堂之上對發妻拳腳相加, 冷青檀蹙眉讓其住手,命衙役將人拽了開去。

“傅氏。”冷青檀再問傅寶胭,“那麽,你狀紙之中說,聶羽沖拿了你的嫁妝錢,為家中小妾購置珠寶首飾、府宅田契,可是真的?如實回答。”

傅寶胭說一句是真,那便是坐實了聶羽沖寵妾滅妻了,聶羽沖畢竟還沒蠢笨到竟不明白這,立刻搶在了傅寶胭之前:“這婦人嫁了我,她的嫁妝自然就是我家的,我拿來怎麽用,關她什麽事?”

在場之人,也都聽明白了,是確有其事,任他再找萬千借口,也無法掩蓋這個男人既虛榮又負心的事實。

傅寶胭冷面對聶羽沖反詰:“是麽?那你當初到我家中下聘時,又花了多少錢?”一句話問住了聶羽沖之後,傅寶胭又冷冷地笑了起來,“我家畢竟是商,而你則是衙差,我的父母是怕我到了你們聶家之後受委屈,才咬牙給了我三千兩的嫁妝。可沒有說,那嫁妝是給你的。你若說是給你的,你有何憑證?是有人證還是有字據?”

聶羽沖梗著脖子,再度啞口無言。

傅寶胭望向冷青檀,將面上的輕紗刷地揭開。眾人本以為,她顧忌是婦人之身,訴求又是和離,想是不願拋頭露面,今日上堂這才以紗覆面,卻沒想到這面紗一經揭開,竟露出了底下紅腫不堪的臉,臉上大片的紅痕,看著尤似掌印。

聶羽沖大吃一驚,暗想他打的兩個巴掌怎麽會過了幾日了還沒消去,反而紅腫至此?這是絕無可能的!

傅寶胭環顧四周,故意讓所有人都看到她臉上的掌印,擲地有聲地道:“冷大人,諸位大人,我這張臉上的紅印,就是聶羽沖得知我欲與之和離,惱羞成怒時在我臉上留下的印記。聶羽沖是武將,手勁有多大,大家心裏也能猜到。大夫說,我這印記,怕是一輩子也難祛除了。”

這話一出,連同衙役在內,都對打女人的男人極為不恥,雖不敢對聶羽沖一個五品將軍明示什麽,心中也對與如此之人同為男子而感到羞愧。

“你!你胡說八道!這不可能!”

聶羽沖還要跳起來反駁。

傅寶胭大聲道:“是不是你打的,你把手印在按上來看看就是了!”

她說得篤定,何況,當時聶羽沖確實打了她兩個耳光,人證也多,就連聶府的下人也都知道了。

他那個不懂事的美妾,還拿著這事同丫頭婆子們打趣說笑過。

聶羽沖氣得說不出話來。

傅寶胭道:“大人,臣婦嫁給聶羽沖數年,他但凡有不如意之事,便毆打臣婦。臣婦身上留下無數瘡疤,都是一生無法祛除的烙印。他縱容小妾欺淩到臣婦頭上,臣婦也實在是忍無可忍,臣婦聽聞前朝律法,男子毆打家妻,要判三年牢獄。我大魏立朝以來,雖未有此條例,但也需判和離,並出三成家資,大人明鏡高懸,還盼大人為臣婦主持公道!”

說罷,傅寶胭盈盈下拜,神色淒楚,聲聲如泣。

聶羽沖的胸膛幾個起伏,肺腑仿佛倒要氣裂,指著跪地的柔弱得似不能禁風的傅寶胭,指尖發顫。

可是傅寶胭說的這番話,所有人都以為有理,就連他自己,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來,這才是最令人氣憤的。

這時,方才已經去遠,說是如廁而去的晏相,又神色坦然飄然而歸。他將手中的狀紙放到了冷青檀的案前。

冷青檀呆了一呆,不知他這是何意,晏準袖手,澹澹地回到了自己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