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村民面面相顧,一頭霧水,他們怔怔地望向村長,希望這事兒村長出面有個說法。

老村長的花白胡子讓料峭的春風刮得愈顯稀松,他定定地看著跪在嶽彎彎跟前的數十玄甲武士,為首之人,腰金鑲玉寶刀,兜鍪上鏨金虎紋,鑲寶絡紅纓,氣度朗朗,絕非池中之輩,老村長愕然地盯著冒開疆:“你們……是什麽人?”

冒開疆從地面利落地起身,一揮手,身後整飭有序的武士齊刷刷站起,鎧甲衣料相磨,絕無第二種聲音,這一切也使人既震驚又畏懼,尤其余氏,她幾乎不敢相信,嶽彎彎這是從哪裏找來的戲班子。

冒開疆直腰間解開虎符和兵印,一掌托起,朗聲道:“在下,柱國武威衙衛大將,鎮北巡撫司統帥,冒開疆。陛下手諭在此。”

身後,有人托上聖旨,疾步而來。

“啊?”

“聖旨?”

南明這偏遠小地方,幾乎不曾得到過聖眷,嶽家村的人更是從沒見過聖旨。

他們一個個眼如銅鈴,驚呆了。

老村長更是甚至顫若篩糠,一動不敢再動。

“大將軍,陛下聖旨,這是為了……”

冒開疆虎目炯炯,猶如巖下之電,環顧周遭,雙目橫掃,眾皆垂目,莫敢有語,這將軍身懷殺伐重威之勢,更兼血氣,仿佛方從戰場浴血而歸,他這身氣魄,是絕無可能冒充的。不知不覺,他們已然相信了幾分。

可就算相信,他們也還是不敢想,柱國大將軍救下嶽彎彎,竟是為了……

等等,大將軍方才對嶽彎彎行了大禮,喚的是什麽?

皇……後?

“聖旨在,爾等還不跪接?”冒開疆身後,一人冷聲喝道。

嶽家村的村民紛紛丟盔棄甲,愣愣地跪拜。

冒開疆展開聖諭。

“自先帝大行,朕不以度德量力,即位大赦於天下。朕已無德,然無能盡孝,躬自悔悼,今鳳位空懸,朕意欲立後,建極萬方。南明嶽氏有女,器識柔順,懿明恭淑,與朕有相救之恩,昔無嶽氏,今則無朕。朕感懷嶽氏厚德,乃冊嶽氏為後,皇後之尊母儀天下,必與朕共承宗廟,撫佑萬民。”

一大長串的冊封詞,嶽彎彎是一個也沒聽懂。一直到現在,她整個人還暈暈乎乎,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何事,孩兒雖然暫時保住了,自己也不會死了,可是這位自稱大將軍的人,在說著什麽呢?

就連她腳下踩著的這塊地,她都感覺,不那麽真實。

與她一同反應激烈的,還是余氏,余氏也一屁股摔坐在地,怔愣地盯著冒開疆手中的聖旨。

冒開疆宣讀完畢,老村長險些便背過了氣去,他納罕不已,指著嶽彎彎道:“陛下,是冊封嶽彎彎為皇後?”

冒開疆頷首,“然。”

說罷,他舉起聖旨,胸腔一震,聲音朗朗:“南明府衙,連同嶽家村村民,草菅人命,謀害皇嗣,罪大惡極,冒開疆即刻奏請陛下,立行裁決!”

此言一出,自知升遷無望,且兒子也不可能頂替自己的老村長,兩眼翻白,這就已當場暈厥。

眾村民亦面如土色,雙股戰戰,紛紛爬到嶽彎彎勉強請求寬恕,求皇後娘娘寬恕,嶽彎彎退後了一步,差點讓人捉住了腳踝,她身後一名武士提劍而來,拔劍出鞘,誰人若敢染指皇後,必將斬手。

他們縮著臂膀,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冒開疆亦過來請示,嶽彎彎聲音發顫,“我……我不知道,按照律法怎樣,你們就怎樣……”

“好。”冒開疆點頭,“娘娘,鸞車已至,還請娘娘登車。”

在若幹武士身後,正靜靜停著一輛軒敞華麗,四面垂紗束錦的馬車,嶽彎彎望著那車,還是覺得不真實,她微微咬牙:“我……我能不能問一句……”

“娘娘但問無妨。”

嶽彎彎垂眸,慢慢地從懷中摸出一枚玉符,那玉通體盈潤有光,刻字有“聿”,冒開疆變了臉色,極其肅穆敬畏,嶽彎彎渾然不覺,將那塊玉拿給冒開疆看:“我只有這個,你們是說,給我這塊玉的是陛下嗎?”

見玉符如見陛下,冒開疆本該立即跪拜,但見皇後娘娘面貌嬌稚,問這話也是嬌憨純真,一臉困惑,實在可愛至極,便忍不住,面色緩和,低低回道:“娘娘不知陛下名諱嗎?當今國姓為元,陛下他就單名一個聿字。”

嶽彎彎手心一顫,美玉差點便脫手摔落,她櫻唇微翕,發出愣愣的“啊”地一聲。

她記得,記一次見元聿,是在一片猶若魑魅艷鬼出行的紅綃深帳中,她暈迷不醒,她救了他,此後七夜,夜夜春宵,想起便讓人面紅耳赤。他也始終沒說過,他到底是什麽人,他去過西域三十六國那麽多地方,她猜到他是個來頭不小的大貴人,可無論如何,她都不敢將他往那處想,往天子那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