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2頁)

桃花骨之烈,從他中毒以後,便幾乎手足癱瘓,五感盡喪,但江瓚一開始說起解毒辦法之時,元聿還是黑了臉,額角直抽。

南明地處西陲,荒僻至極,魚龍混雜,少民與漢人混合在一處,民風也未完全受到中原禮俗的洗滌,元聿當時想,江瓚能找來什麽人為他解毒。

他的頸部好像也能少許活動些了,元聿試圖掙紮了下,將臉偏了一個角度,正可見瞧見她仿佛擱淺的遊魚兒似的,癱在岸邊一動不動地呼吸,美眸輕闔,鴉睫修長,白皙的鼻梁小巧精致,唇若櫻華,不畫而朱,細瞧之下這竟是個嬌嬌柔柔的小美人。

嶽彎彎累得幾乎要暈過去,呼了幾口氣,才睜開眼。

身旁的男人不知何時把鞶帶摘下來了,正盯著自己,俊面近在咫尺,呼吸相聞,嶽彎彎大驚之色,忙朝身後退去。這木榻不甚寬敞,元聿又占了大半,她便忘了自己的處境,這一退之下,竟直直地從榻上滾了下去,一屁股摔在地上。

“哎喲。”

“嶽娘子!”

紅幔外傳來董允的聲音,帶了幾分焦急,一只手伸了進來,嶽彎彎大驚之色,左右唯一的遮蔽之物,便是元聿身上僅存的被衾,她慌亂地一把全扯了下來搭在身上,將自己裹成了只粽子。

元聿身上一涼,看了眼身上別無余物的自己,怒意攻心,怒氣到了頂點,反而便發不了火了,他鎮定地呼了口氣,趁這時,董允掀簾而出。

元聿冰冷的藍眸與之對視上。

嶽娘子裹著被子窩在地上,主公他……董允一怔。

“啊!屬下不會長疔吧!”

元聿的臉頓時黑如鍋底。

那董允便扔下一句“屬下什麽也未曾瞧見”便溜之大吉。

董允不但自己逃了,且將要掀簾而入一探究竟的江瓚等人一並貼心地攔下,驚魂未定地想:我不會被主公惱羞成怒之下殺人滅口吧。

嶽彎彎從被子裏頭伸出一顆腦袋過來,在底下揉了揉摔得腫痛的臀,支起眼簾,偷瞄榻上氣極反笑,臉色黑得似要冒煙的男人,咬唇,伸出了一只手過去給他。

元聿眉間的皺褶更深了一些,他不明其意地盯著嶽彎彎。

嶽彎彎可憐地縮著脖子:“你要是覺得……就打我手板心……”

元聿冷笑:“有用?”

“沒有……”

“呵。”

元聿再度閉上了眼睛,長長地往肺中汲入一口氣。

他從幼年時起,為保全自身,在皇後與厭太子的刁難和挑刺之間生活,早已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竟會為了……罷了,不過只是清白而已,性命堪憂,那些東西丟了也便丟了,倒是面前這個,瞧著比他還小幾歲,不過是個沒什麽見識的少女罷了。

昨夜裏來時,江瓚說,她父母雙亡,寄人籬下,在一戶姓陳的人家裏過著下等奴仆的日子,陳家亦高攀了別的親事,不肯接納她。

元聿望著這麽一雙清澈無辜的美眸,見她兩腮暈紅,風嬌水媚,頓也起了憐惜,不願再計較末節之事了。

“過來。”他又道。

又是生硬的兩字。

嶽彎彎裹著小被子朝他靠近,腦袋往前湊了湊,但很快又縮回來,鴕鳥似的埋著頭。

這副模樣,好像在等著挨揍。

元聿不覺心更軟了。

“替我更衣。”

“你……”嶽彎彎望著他,“你又好些了?”

“一夜好過一夜。”

“那我……”既然有用,那明晚就是還來了。

送佛送到西,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既然開始了,為了這條金尊玉貴的人命,也只好硬起頭皮好人做到底了。

嶽彎彎把臉扭向別處,替他更衣。

元聿指尖有了力氣,擡起來,將弄亂的貼在下頜角的發絲撥了開,發絲已經被汗珠沾濕了。等將裏衣換下,他道:“打熱水來,為我擦身。”

面對一個賽一個過分的要求,嶽彎彎瞪圓了眼珠。

“你為什麽不找他們?”

“他們不便。”

“難道我就方便了?”

“你已經看過了。”

真是歪理一堆。男子和男子有什麽不便的?她又不是他雇來的下人。

嶽彎彎心神一定,想到昨晚江瓚給的鼓鼓的一包銀子,咬牙道:“我擦就是了。”

她套上衣裳,大步朝外走去。

元聿一動不動地靠在榻上,仰面而臥,燥意又退去了幾分。

那女子身上有股冰涼的幽芬,沁人心脾,在她身旁,桃花骨甚至仿佛能被克制。

消失了那個少女的身影的,兀自不斷翩飛的紅簾帳,渡來皂莢微醺的余香,有股令人冷靜的神秘力量。

若是能……

元聿抽離的神思回攏而來。

他既要了她,當然,他會娶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