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第2/2頁)

這南安寺算是燕朝皇室的皇家寺院,後宮篤信佛法的後妃多有去上香禮佛的,太後往年也曾數度前往。然而,皇帝這番旨意,卻已隱隱有發配之意了。

她顧不得去拾,只說道:“若我不曾記錯,這往常去南安寺禮佛的,可只有那無子嗣、不得寵的太妃太嬪。也是皇帝故去,宮中無子無寵的妃嬪無可安置,才一律送去南安寺。太後……”

嘉楠神色惶惑道:“娘娘說的不錯,往年送去的,不是無有後嗣、幽居無寵的太妃太嬪,不然便是在宮中犯了過錯,皇上又不忍打入冷宮的,自行求去的。太後身份何等尊崇,如何能夠、能夠受這等屈辱?”

陳婉兮緊咬著下唇,半日沒有言語。

紅纓本侍奉她梳頭,此刻見狀,也只得停了,退在一邊。

室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好半晌,陳婉兮才一字一句道:“既是皇上的旨意,那便是木已成舟。此事不與承乾宮相幹,近來母妃事多心煩,怕是顧不周全。你看著些,不許宮人議論此事。”

嘉楠答應下來,心中反倒踏實了些許。

承乾宮的宮人大多是服侍了順妃半輩子的老人,中心為上自無話說,卻也熟知順妃的脾氣,曉得她小事上應付有余,逢上大事往往沒了主意。這等巨大變故,往常從未有過,眾人也不知如何是好,竟都聽了陳婉兮的調度。

明樂帝“請”太後前往南安寺的旨意下來,響徹六宮。

闔宮女眷,上至後妃,下至奴才,無不驚詫莫名,卻也並無人敢議論半句。

出了這樣大的事,皇後也沒心思要妃嬪侍疾了,將群妃遣散之後,不顧病體,親自前往養心殿勸說。言談之中,甚而擡出了猝死的太子於瀚文說項,有家宅和睦,百善孝為先等語。

然而此言,卻觸到了皇帝的逆鱗。

明樂帝勃然大怒,將皇後厲聲訓斥了一番,言辭激烈,前所未有。

臨末,更使人將皇後強行送回宮室,下旨稱皇後久病不愈,行跡瘋迷,需隔斷靜養,不許任何人打擾。

如此,便是將皇後軟禁了。

皇帝一日之內驅逐太後,幽禁皇後,令六宮為之震驚。

闔宮眾人,膽戰心驚者有之,惶惑不安者有之。如梅嬪這等平日裏趨附太後之流,更是惶惶不可終日。

然而命令來自於皇帝,眼看天威震怒,無人敢勸,更無人敢議論此事,後宮陷入了一種詭譎的平靜之中。

人人自危,三緘其口。

承乾宮卻徹底閑了下來,皇帝除卻宜妃,如今已不見任何人,皇後又幽居養病,已無需妃嬪侍疾,順妃每日無所事事,只在宮中侍弄兒孫,同兒媳閑話打發時光。

一日飯後,她無意間向陳婉兮說起:“這宜妃也不知使了什麽法子,能讓皇上這般沉迷於她。如今除了她,皇上竟是誰也不見。莫說梅嬪,便是連和親王、司空琿也一並不見了。之前,聽聞前朝有人上了本章勸諫,卻被皇帝狠狠斥責了一通。這般,便更無人敢勸。”

陳婉兮聽在耳中,心卻越發懸了起來。

宜妃所想,她大約已然明白。

之前所謂的毒殺皇帝,不過是個圈套,為的就是引太後動手。太後與皇帝早有嫌隙,本就一心想著如何扳回一城,這等事撞在手裏,自是欣喜若狂,不加詳查,便貿然出手。宜妃正當盛寵,又在禦前盡心盡力的侍奉,忽然蒙此大冤,皇帝一則心生憐惜,對宜妃越發寵幸,二來同太後的嫌隙越深,再者皇帝本就在疑心太後與前朝或有勾連。幾番加諸在一起,一股腦發作起來,便有了今日之局。

然而,宜妃所謀,怕不僅限於此。

她是想以自身為餌,把皇帝推進無道昏君的局面之中。

明樂帝越是寵幸於她,便越是證實了明樂帝沉溺酒色,不理朝政。不止如此,為寵妃驅逐太後,幽禁中宮,可謂是行止乖張,倒行逆施。一屆君王,如此作為,令人齒冷。

想及那日宜妃與她所談,陳婉兮能夠想到她為何如此行事,但這般對於宜妃,卻是兇險萬分。

無論將來誰掌局面,妖妃之名,她是逃不過了。

陳婉兮為她憂心忡忡,卻又苦無辦法。

這日子並未持續多久,太子遇刺一事遲遲沒有結論,而皇帝的風寒卻越發重了,宜妃幾乎衣不解帶的侍奉禦前,卻似乎毫無效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