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淳懿郡主立在原地, 看著於成均那高大壯闊的背影逐漸遠去。

夏日裏的風吹拂在身上,竟令她生出了幾分寒意。

在外望風的宮女, 至此刻方才匆匆跑了過來, 低聲問道:“郡主, 肅親王把柳鶯帶走了, 咱們要怎麽向太後娘娘交代?”

淳懿郡主面色平靜, 冷淡說道:“一個賤婢罷了,有什麽可惜的。不好交代,也得交代啊。”說著,將帕子一甩,扭身向慈寧宮方向走去,言道:“走吧, 回去見姑母。”

主仆兩個一路過去,並未碰見什麽人。

回至慈寧宮,卻不見太後。

淳懿郡主問了服侍的宮人, 方才知曉, 原來太後正同皇帝在偏殿說話,此刻倒不宜相見。

她心中會意,便往自己住處去了。

今日忙了這一出,她倒也疲倦的很, 在榻上歪了, 令宮人替她捶腿。

上了一盞碧螺春,吃了半碗不到,前頭便打發人來傳話:“皇上已經起駕了, 太後娘娘請郡主過去。”

淳懿忙放了茶碗,扶了扶發髻,起身往前頭去了。

進了慈寧宮西偏殿,卻見太後正在炕上倚著一方軟枕閉目養神。

淳懿郡主便上前,低低請了安。

太後眉眼不擡,淡淡說道:“坐吧。”

宮人放了一張春凳,淳懿郡主便側身淺淺坐了,有人送了一盞茶上來。

太後說道:“想必是沒成吧?”

淳懿郡主微微點頭道:“清兒無用,辜負了姑母的期待。”

太後鼻子裏笑了一聲,睜眼說道:“罷了,原沒想到一下就能成。”

淳懿郡主看太後的臉色並無不悅,便大膽問道:“姑母既然明知肅親王不信那奴才的,又何必行此舉呢?”

太後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笑道:“一枚棄子,死到臨頭能添些堵,那也是好的。”說著,又問郡主適才的情形。

淳懿郡主便一五一十道來,太後聽了,微微一笑,道:“很好,這疑惑的種子種下去了,就等生根發芽了。”

淳懿郡主遲疑道:“可……肅親王並沒聽那奴才的話啊。”

太後笑道:“這柳鶯的話,大半是假的。但那枚觀音玉佩,她能說的有鼻子有眼,大約是真的了。這肅親王妃同譚家小子有無首尾並無關系,只要那玉佩是真的,就足夠肅親王起疑了。她是王妃的近侍,這等小事最是清楚。”

淳懿郡主聽著,點頭稱是,轉而又問道:“姑母,這柳鶯不過是個王府婢女,您卻是怎麽同她掛上關系的?”

太後淺笑道:“這人啊,身在高位不錯,但耳目卻要往下面走。如真的把自己當佛爺,高高供起,那離當廢物也不遠了。這婢子常隨陳婉兮一道入宮,是個耳聰目明,心思靈活的人。哀家細觀了她一陣兒,是個心氣兒高,不安分的,隨意籠絡了一下,她果然肯了。哀家可不似順妃,那般急躁莽撞,做事都做在明處。”言至此處,她卻又嘆息道:“只是,哀家沒曾想到,那肅親王妃是個果決利落的,輕易就拔了這顆釘子。”

淳懿郡主聽了這一席話,並無言語,只是將手中的茶碗重新放下,忽又一笑:“姑母,您之前把這婢子領來,叫我見時,我心裏倒還疑惑。姑母不是看中了我麽,怎麽又叫了這丫頭來。”

太後嘴角微揚,說道:“橫豎,正妃的位子是陳婉兮坐著,再多她一個,也不算多。雖則哀家並無指望她成事,但有萬一的可能總要試試。”

淳懿沒有接話,片刻方才說道:“姑母,我覺著肅親王只怕不是輕易便能為人掌控之輩。柳鶯此去,怕是沒有性命了。咱們……還要繼續麽?”

太後睨了她一眼,冷笑道:“怎麽,怕了?一個奴才罷了,死了便死了。這宮廷後宅的爭鬥,莫說一個丫鬟,便是這些主子娘娘,斷送性命也不是什麽稀罕事。這才怎樣,就把你膽子也嚇破了?”

淳懿訕訕一笑,說道:“清兒素來膽小,讓姑母見笑了。”

太後淡淡說道:“罷了,忙碌一日,想必你也乏了,下去歇著吧。”

淳懿便起身告退。

待郡主出去,太後皺眉自語道:“這妮子,果然是靠不住的。所幸,哀家已向皇上提了,待旨意一下,就是木已成舟。”

碧湖走來,看著宮女們收拾器皿,問道:“娘娘,如此強硬行事,不怕生出禍端麽?”

太後笑了一聲,道:“禍端,什麽禍端?難道肅親王又是肅親王妃,能把郡主殺了不成?只要淳懿能進了肅親王府的後宅,那便一切好說。”

碧湖聽在耳中,倒也不曾多言。

淳懿郡主回至自己房中,靜候了片刻,前面果然有消息傳來。

聽了來人秘報,淳懿郡主面無神色,半日長嘆了口氣道:“姑母,是不管我的死活了。”說著,又問道:“之前叫你們打聽肅親王妃的行蹤,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