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3/3頁)

這房舍,必定是冬冷夏熱,甚而雨雪天氣,也難保不透風漏雨。

小程氏貪圖享受,臨了卻被關在這樣的地方養胎,只怕這滋味兒不大好受。

監院得了消息,早已在此等候,迎上前來,向她行禮畢,開鎖請她進去。

陳婉兮搭著菊英的手,邁步入內。

才進門,迎面便是一股渾濁的氣息,藥味兒、黴味兒、騷臭味兒還有各種不能分辨的異味兒混在一處,令她有些作嘔。

陳婉兮皺眉,險些吐了出來。

屋中一角,一道陰惻惻的笑語傳來:“不好聞?我可在這裏,聞了許久哩!”

陳婉兮眯細了眸子,順著話語聲望去。

這屋子采光不足,屋中甚是昏暗,她好容易才看清房中景象。

屋子的東北角上盤著一張炕,炕上鋪著粗布褥子,卷著一襲半舊的薄被,染著些許不明的臟汙。

小程氏就縮在那炕角上,披頭散發,身上穿著一件半舊的繭綢對襟褂子,腰裏系著一條裙子。許是天熱,褂子竟沒系扣,露出些白花花的皮肉。

她滿面蒼白,雙唇焦枯,發如亂草,懷了近七個月身孕的肚子球一般的頂起,合著那幹瘦的身軀,有幾分滑稽。

小程氏就這樣躺著,病病懨懨,再沒了往日的威風神氣,以往還算風流的姿色,也已不見。

陳婉兮緩步上前,淡淡說道:“你咎由自取,能怪何人?殺死一條無辜的性命,只落得終身幽禁,已是便宜至極。”

小程氏眸中泛出了光彩,她豁然爬起,向陳婉兮叫喊:“你不要在這裏瞎充好人!你敢說你攛掇著肅親王告發我,就沒有半分私心?!”

陳婉兮在炕前三步遠處停了下來,睥睨著小程氏,如同看一只喪家犬,言道:“即便王爺不願告發,我也會進宮稟告此事。你虐殺幼兒,卻還想平安無事,世上沒這個道理。”

小程氏神情猶如瘋癲,她想下炕,卻因幾餐未進的疲軟,沒有動彈的力氣。

陳婉兮看著她這幅樣子,滿面厭惡之情,又道:“你可當真是個心腸歹毒的惡婦,傷害他人也罷了,連自己腹中的孩子,也不留絲毫顧惜。這般作踐自己的身子,於養胎何益?大約在你心裏,所有的人事物都只是你所要利用的器具罷了。父親是,三妹是,你腹中的孩子也是,甚而連你自己也是。”

小程氏疑惑道:“我自己?”

陳婉兮注視著繼母的臉龐,有條不紊道:“你也是程家的女兒,深知世間倫理禮法,卻不顧名節廉恥,寡婦之身在姐姐病床前誘惑姐夫。如此作為,即便你將侯夫人之位搶到了手中,於自己難道不是糟蹋麽?你的名節已然完了,這是一生都洗刷不掉的恥辱,連帶著你的孩子也要為你這母親所累,人前擡不起頭。在你心裏,沒有人是人,連你自己也不是。”

小程氏臉上一陣扭曲,陳婉兮的話深深觸怒刺痛了她。

是啊,她這一生多麽的荒唐可笑,賠上了一個女人的一切,同生母反目,同娘家成仇,與姐姐陌路,甚而連孩子也不肯體諒她。可即便如此,她也沒能得到丈夫的心,甚而沒能得到一絲絲的憐惜。臨了,還得了這樣一個淒涼下場。

小程氏忽然尖銳的狂笑起來,喉中卻帶著一些悶悶的嗚咽,好似一頭瘋獸。

她斜眼睨著陳婉兮,厲聲叫嚷起來:“你當我願意麽?這麽些年來,我就好過麽?陳炎亭,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娶了我,就把我當塊破抹布丟在一邊,想要女人了,才想起來家裏還有這麽個人,才進我的房。這麽多年,這麽多年,一天天一夜夜,我是怎麽熬過來的,你們誰知道!如今,人人都說我狠毒,可我有什麽法子!沒有兒子,沒有子嗣,老來晚景如何淒涼!我不能夠,我一定要為自己爭!我這一輩子,沒得到過一星半點的好東西。同樣是程家的女兒,憑什麽姐姐能?她有父親和嫡母的疼愛,甚而連我的母親也對她呵護備至。她有才女的名聲,有風流英俊出身名門的丈夫。可我呢?我得到了些什麽?!”

她吼了一通,便氣喘籲籲。

陳婉兮冷眼看著氣咻咻的小程氏,下頜微擡,說道:“如此,便是你肆意害人的理由麽?狠毒就是狠毒,不要找什麽借口。”

小程氏聽著,忽而嘿嘿笑了起來,她望著陳婉兮獰笑道:“你如此義正言辭,可曉得當初為何侯爺忽然不待見了你娘?那時候,他們可是京裏出名的恩愛伉儷。侯爺寵妻,名滿京城呢。”

陳婉兮眼眸輕眯,沒有言語,她雙手不由自主的握緊,沒有言語,靜聽小程氏的下文。

小程氏似有幾分得意的說道:“我的好姐姐,你的生母,弋陽侯夫人程初慧,竟然不守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