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陳婉兮手扶門框,看著室內的情景,不由出起了神。

不知為何,於成鈞與孩子玩鬧的樣子,讓她心頭漫過了一絲暖流。這種經歷,她以往可從未有過。

跟隨她一道回來的杏染,見她無語出神,微微詫異,輕輕問道:“娘娘?”

陳婉兮回過神來,邁步入內。

豆寶坐在於成鈞膝頭,瞧見母親,便伸出了藕節般的兩只小手,小嘴喊著:“娘親,抱抱……”

陳婉兮走上前來,俯身將孩子抱起,向於成鈞問了個安,說道:“王爺幾時回的府,倒是不曾知會妾身。”

這話雖是問句,但話音卻平平,似是對於成鈞前來並無半分的喜悅之情。

於成鈞坐在椅上,睨著陳婉兮,見她一襲家常裝束,只是今日梳了個極新鮮的發髻,一頭烏絲在腦後高高盤起,兩鬢卻垂至胸前,勾勒著她的鵝蛋臉越發顯得小巧精致,凸顯出了那尖尖的下頜。

無論何時,無論見什麽人,她總是衣裝齊整,妝容精致。這個女人,似是永不會有驚慌失措的時候。

只有那麽兩次,一次是自己歸府那日,想來她房中過夜,雖是轉瞬即逝,他還是捕捉到了她眼中的驚恐。另一次,便是自己拿了布老虎給豆寶,卻惹得豆寶大哭時。那日,她幾乎亂了方寸,口不擇言,也忘了身份忌諱,仿佛這孩子是她唯一在乎的人。

於成鈞倚著椅背,健闊的身軀微微後仰,雙手環胸,面上帶著幾分慵懶的神態。

他說道:“人送來兩條破魚罷了,王妃也要親自去看?”話才出口,於成鈞自己倒有些怔了。好容易今日氛圍還算融洽,他本想同她說些家常話,把前兩日的過節就此揭過去。誰知,才張嘴,舌頭仿佛不聽自己的使喚,突的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陳婉兮抱著豆寶,面色淡淡,從容說道:“雖是小物,但府中每日千頭萬緒,便都著落在這些許小事小物上。如若不慎,恐有螻蟻潰堤之禍。妾身忝居王妃一職,自要妥善打理王府內務,不敢懈怠。”說著,又朝於成鈞一笑:“王爺是領兵打仗之人,在王爺眼中,這些事自然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然而妾身只有內宅這方寸之地,所有的小事在妾身眼前都是大事。”

她不著痕跡的給了於成鈞一顆軟釘子,於成鈞被噎了這一下,竟不知說什麽為好了。

他摸了摸鼻子,頗有些懊惱,原本他這會兒過來是有意和好,可鬼使神差的一張嘴就冒了那麽一句話出來。

歸根結底,還是這兩日總有人在他耳朵邊叨叨,他不在這兩三年裏,譚府對肅親王府的頗多照應,及王妃與譚書玉往來密切。

他當然不是信不過陳婉兮的操守與為人,然而一想起當年那些舊事,他便滿心不痛快。

尤其,分明他和陳婉兮也是自小相識,偏偏陳婉兮把那些事似乎忘了個一幹二凈,對譚書玉記得倒是清楚。

於成鈞一時沒有言語,陳婉兮面色微冷,斂下了眼眸,又道:“王爺此刻過來,便是專為此事訓斥妾身的麽?”

於成鈞脫口道:“那自然不是。”話音落地,卻又沒了言辭。

夫婦兩個相對無言,唯有王妃懷裏不知事的娃兒,依舊咿咿呀呀說些意義不明的詞語,不知在開心什麽。

陳婉兮弄不明白他的意圖,便在一旁坐了,低頭調弄孩子,不再理會於他。

於成鈞在旁瞧著,同孩子嬉戲的陳婉兮,褪去了平日裏的冷淡漠然,姣好的臉上仿佛蒙著一層光輝,溫柔美麗。

然而這樣一幅場景,卻將他排擠在外。他是陳婉兮的丈夫,是孩子的父親,卻無論如何也融不進去。他想靠近她,卻無從著手。她似乎,根本就不需要他。

豆寶和母親玩了一會兒,忽然又朝著於成鈞伸手,呀呀著:“爹爹,抱……”

陳婉兮有些詫異,這孩子縱然不大怕生,但也鮮少能和人如此親昵。自從於成鈞回來,因夜啼草作祟,這父子兩個滿共也不過見了幾面而已。豆寶肯主動同他親近,陳婉兮著實有些意外。

兒子要抱,於成鈞自然高興,張臂將他接了過去。

陳婉兮自是不好阻攔,便將孩子遞了過去,看著豆寶在於成鈞身上爬來爬去的甜膩樣,心中有些澀澀的。

她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更不必說養育時的艱難,眨眼的功夫就和他父親好上了。

梁氏依照陳婉兮的吩咐辦好了事,便走了過來,見了這幅場景,便笑著說道:“王爺,您不知道,這幾日娘娘私下沒少教小世子認父親。爹爹這個詞兒,小世子總也說不好,娘娘便反復的教,白也念夜也念,小世子這才記住。王爺離家久,孩子一面也沒見過,乍然見了要親近,還不容易呢。”

梁氏這番話,便是有意推陳婉兮一把。好容易今兒有這麽個和樂融融的好時機,她可不想娘娘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