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杏染從張嬤嬤那裏領了十板子,兀自捂著屁股,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去。

她是個急脾氣,時常惹禍,這竹板子自是不少嘗,除了有些疼,倒也沒覺怎樣。一路過去,遇上幾個婆子,朝她指指點點,她也沒功夫同她們置氣。

才過了垂花門,迎頭就見她幹娘梁氏風風火火的走來。

杏染只當她是聽得了自己挨板子的消息,走來寬慰的,便臊眉耷眼的說道:“幹娘,我沒事兒了,您老不用特特來接我。十板子罷了,也還走的了路。”

梁氏一臉惶急,擡手朝她額角狠戳了一記,壓低了聲斥道:“哪個是來接你的?你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整日價沒個算計,今兒可大禍臨頭了!”說著,便要把香囊的事兒告訴她。

話還未出口,梁氏猛然見府中兩個管事娘子,正朝這邊過來,她便急慌慌的閉住了口,只招呼道:“兩位嫂子,這般架勢,做什麽去?”

這梁氏在府中一向自恃是王妃的乳娘,資格老,有體面,人前素來趾高氣揚,如今自己的幹女兒惹了滔天大禍,不知覺便下了聲氣兒,說話也帶上了三分客氣。

那兩位娘子鐵著臉,許是看在梁氏的面子上,說話口氣倒是還好:“娘娘有幾句話要問杏染姑娘,又擔心她才挨了罰,腿腳不靈便,故而吩咐我等來接她。”說著,又向杏染冷冷道:“杏染姑娘,請吧。”

杏染眼見這陣仗,雖不知出了何事,但亦覺著怕是有什麽不好,心中不由便慌了神,拉著梁氏哀求道:“幹娘,你也隨我去,娘娘跟前好替我說兩句話。”

那兩個婦人卻不容她耽擱,登時架起了她的胳膊,就往上房去。

杏染哪裏曾受過這個,驚得面無人色,幾乎急哭起來,拖著哭腔道:“幹娘、幹娘,我怕……”

梁氏連連嘆氣,一頓足便跟了上去。

到了院裏,幾個小丫頭正掃地,眼見平日裏跟著叫姐姐的杏染被拖進來,不由各自睜大了眼睛,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杏染自覺沒臉,將頭垂的低低的。

那兩個婦人踏進正堂門檻,走上堂去,便將手一松,杏染站立不穩,頓時滑脫下去,癱坐在地下。

一婦人向上行了禮,說道:“娘娘,杏染姑娘帶到了。”

杏染順聲望去,果然見王妃坐在正面上首的黃花梨鏤雕福祿壽靠背椅上,正一臉不善的看著自己。

她心中有些糊塗了,自己才領了罰,哪裏又犯了事呢?

陳婉兮將手中的茶碗擱下,淡淡說道:“你們都下去罷,關了門,一個人也不許放進來。”

二位娘子齊聲道是,便退了出去,果然依照吩咐將門關了。

杏染越發懼怕,娘娘往日馭下雖嚴,待她們卻還算和氣,記憶中只有才進府那會兒,發落家賊之時見過娘娘這等樣子。

難道,王妃竟以為她偷盜了錢財麽?

想起往日王妃那雷霆般的手段,杏染更慌張了,忙膝行過去,哀求道:“娘娘,奴婢沒有偷盜府中錢財,求娘娘明察!”

陳婉兮瞧著她,目光冷冷,宛若寒霜,她淡淡說道:“偷盜錢財算什麽,我要問你的也不是這樁事。”說著,便將那香囊擲在地下,又道:“這是你的物件兒?”

杏染撿起那香囊瞧了一番,有些糊塗道:“這是奴婢上月不見了的香囊,奴婢做這玩意兒還費了些功夫,所以這東西不見之後,奴婢還心疼了許久。這香囊,怎麽會在娘娘手裏?”

陳婉兮笑了笑,說道:“不見了?這不見的還當真是時候,我本要問你,你卻先來問我。這香囊去了何處,不該問你這個主人麽?!”

杏染越發迷惑,只說道:“娘娘,奴婢當真是不知道。再則,即便奴婢丟了這香囊,又不曾犯了什麽規矩,娘娘何必拿奴婢過來審問呢?”

她這場禍事來的莫名其妙,心中當真有幾分委屈,又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忍不住話中便流露了出來。

陳婉兮頓時滿臉怒容,斥道:“你做下的好事,如今事發,竟然還敢著,她微微喘息了幾聲,似是動了真怒,半晌才又說道:“瞧在你服侍我了這些年的份上,你這條命我暫且記在賬上。如今事多,我沒功夫處置你,往後待我閑了,再算你的賬。”

說畢,她便不再理會杏染,依舊傳進那兩個婦人道:“將這婢子暫且關在西邊的柴房裏,沒有我的準許,誰也不許放她出去。看嚴了,不許她鬧,也不許苛待了她。”

兩位管事娘子答應了一聲,便不由分說將杏染拖了出去。

梁氏在外瞧見這幅場景,心中惴惴,既有些心疼她這幹女兒,更怕被她連累,遂走到堂上,覷著王妃的臉色,試著說道:“娘娘一準而便認定了是杏染下的蛆麽?這丫頭從來粗心大意,不像能幹出這等精細事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