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2頁)

這名喚柳鶯的丫鬟面色微微一凝,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忙溫言笑道“娘娘這可折煞了我了……”

話未說完,卻已為陳婉兮打斷“那邊府裏,到底出了什麽變故?我只聽聞,去歲譚家大郎沒了,這才不到半年的功夫,陳婧然當在譚家守節才是,怎麽就回了娘家?”

柳鶯聽她口口聲聲那邊府裏,只字不提母家二字,心底微嘆了口氣,仔細斟酌著語句道“是,娘娘也知道,三姑娘打從嫁入譚家,一向沒有生育。去歲,三姑爺得了癆病,譚家請了無數杏林名手,都沒什麽效驗。還沒過年,這三姑爺就沒了。到了今年,譚家忽然傳起來三姑娘命硬克夫的話來,三姑娘在譚家存身不住,便回了侯府。侯爺與老太太都十分煩憂,三太太更是鬧得不可開交。”

她話至此,便止了,微微垂首再不多言。

陳婉兮側首看了她一眼,目光微露贊許之意“你很好,沒多余的話。”

柳鶯眼眉低垂,恭謹一笑“婢子只知服侍娘娘。”說著,看陳婉兮面色尚且和順,方又補了一句“那邊老太太打發人送了信兒,說娘娘若有空閑,這幾日回去瞧瞧罷。”

陳婉兮將鐲子自手腕上抹了下來,遞給柳鶯“面兒有些黃了,記得送去頭面坊收拾。”言罷,她起身理了理披帛,問道“豆寶可醒了?這兩日他積食,太醫給開的保和丸,可別忘了喂他吃。”

柳鶯忙回道“兩位乳母都牢記著呢,並不敢忘。”一語未休,她仔細瞧著陳婉兮,又問道“那娘娘的意思是……”

陳婉兮這方答道“那邊的事情,有我插口的余地麽?橫豎有侯爺與太太替她做主,我回去做什麽。”

柳鶯揣摩這話,雖說淡淡的卻不似適才那般冷硬了,便又大著膽子笑道“要說也是的,娘娘已是出了閣的姑娘,這母家的事自然是不好說的。但娘娘如今是肅親王妃,那邊府裏又沒個能承繼爵位的世子,娘娘若肯說幾句話,老爺必定也是聽的。”

陳婉兮忽然擡起了頭,直直的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為何要替陳婧然說話?”

柳鶯淺淺一笑,不卑不亢道“娘娘非是為三姑娘說話,而是為了顧全侯府的顏面及老太太的情分。”

這話,令陳婉兮默然。

旁的她是可以不顧,柳鶯說的無錯,旁人她可以撒手不理,弋陽侯府如何她也不放在心上,但祖母她卻不能不顧惜。

畢竟,自從母親過世,祖母便是這世上唯一疼惜她的人了。

陳婉兮的生母程初慧,乃是前朝宰輔的孫女,年輕時亦是名滿京城的美人。程初慧十六歲嫁與時為弋陽侯世子的陳炎亭,隔年便生下了陳婉兮。然則在陳婉兮三歲那年,程初慧因染惡疾過世,喪事辦罷還不足半年陳炎亭便娶了程初慧的親妹子、陳婉兮的小姨程挽蘭。又五月,程挽蘭便生下一女,取名陳婧然,便是弋陽侯府的三姑娘了。

之所以是三姑娘,那是因程挽蘭當年亦是守寡,嫁到弋陽侯府之時還帶了個兩歲大的女兒。

世人便稱,這弋陽侯真是心胸寬廣,有容人之量,畢竟現下世道寡婦改嫁能準許帶孩子過去的,可沒有幾家。

又有人傳,弋陽侯必定是愛極了這二夫人,方才能夠容得下那位小姐。

正因如此,陳婉兮與其父的關系,實在算不得和睦。隨她年紀增長,屢聽府中仆人念起那些舊事,對父親的成見便愈深,父女之間自是誤會重重。陳婉兮失了母親照料,瞧著陳炎亭同他的新夫人與那兩個妹妹的和樂融融,天長日久便生就了一副冷淡的性子。

好在,祖母宋氏很是看重這位長孫,又疼惜她自幼喪母,將她接在身邊養育,不然這侯府嫡長千金的顏面,怕是不能周全了。

因而,既是宋氏召她回府,她便不能視而不見了。

柳鶯心中明白此節,又曉得適才杏染言辭不當,陳婉兮心中必定惱怒,方才這般講來。

畢竟,陳婉兮嫁來肅親王府,又是另一件令她生恨之事了。

便當此時,杏染忽然匆匆奔進室內,滿面雀躍,眼睛亮晶晶的,歡聲道“娘娘,王爺從邊疆差人送信回來,說再過三日就要回來了!”手裏還揮舞著一紙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