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要了

“公子!公子!”焦急的聲音還帶著哭腔,頗像是他記憶裏的小東西。

蕭靳扯了一下嘴角,都多少年了,那小東西一聲不響走了,他估摸著又是做夢。

可這次,焦急的聲音不僅沒像以前一樣慢慢遠去,而是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重復。

蕭靳好似想到了什麽,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蕭靳猛的睜開眼坐起來,果真見到活生生的人就坐在他床榻邊,拉著他的手,面色蒼白,一遍又一遍叫著他的名字。

有什麽東西哽在了喉嚨裏,蕭靳從不認為眼淚這樣懦弱的東西會出現在自己的世界裏,可這一刻,他的眼底不受控制泛起淚澤。

小東西見他睜開眼,一下瞪圓了眼睛,她眼眶還有些泛紅,直愣愣看著他時,有些難以置信,緊隨而來又湧上狂喜。

蕭靳還沒來得及說話,小東西已經急急忙忙站起來對著外頭嚷嚷:“爹!爹!公子醒了!公子醒了,你快來看!”

她是那樣鮮活,一舉一動,一轉眼一顰眉都像他記憶深處的那樣,讓他愛之至極,欲罷不能。

柳柳這一陣叫喚動靜可不小,先生本就手在外頭給蕭靳煎藥,聽到劉柳呼喊,連忙將手中的藥放下,匆匆走進屋裏。

見著蕭靳已經醒來,還試圖撐著身體從床榻上爬起來,先生眉頭堆得老高,立刻對著柳柳道:“柳柳,你先出去看著藥罐子,再過一炷香時間藥就煎好了,別熬的太過。”

柳柳連忙應了一聲,小跑出屋,卻又回頭來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公子。

蕭靳見著她的背影消失,心裏忽然湧上一種恐慌,想也沒想就要從床榻上起來,卻不知為何渾身上下沒力氣,徑直摔了下去。

先生見他這樣,沒頭的山峰又往上疊了疊,呵斥道:“你整整昏迷了五日,顆米未進,不好好躺著瞎折騰什麽?”

那日,柳柳突然受驚昏厥,可狠狠把他們嚇著了,結果柳柳第二日醒來,蕭靳卻突然失控,隨後昏厥,這一昏就昏了整整五日。

偏偏這兩人前後昏倒都是受過大刺激,先生看來看去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幾日只好滯留樊城,先生也快被折騰去了半條命。

一個兩個的,怎麽都這

麽難搞?

先生把蕭靳摁回床榻上,摸上他的脈搏,仔細聽脈。

診了一會兒,確定蕭靳是沒什麽大礙了,擡起頭來正想說話,就見著他一個勁兒看著門口。

先生一下看出他心中所想,頓時氣得吹胡子瞪眼:“就你這破爛身子,不可勁兒顧著,一門心思想著啥?”

這斷了的腿才剛養好,又莫名其妙腦子出了問題。

把柳柳交到這麽個人手上,先生可是百般不放心。

他考慮著要不要回京之後就讓柳柳和這臭小子斷絕來往。

本身糟心事一堆,自個兒身子還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實非良配。

蕭靳之後收回視線,他動了動軟軟的手臂,啞著嗓子說道:“不會了,從今往後都不會了。”

他再也不會忘記她,不會將她的痛苦與絕望當做不存在一樣從記憶裏抹去。

先生見他神色不太對勁,忽然想到了什麽,本來就堆著像小山高的眉頭又更上一層樓:“你想起來了?”

這混蛋小子之前就和他扯過有關記憶的事,他一直沒怎麽放在心上,如今看這情況,怕是他已經將遺忘的事記了起來。

先生捕捉到蕭靳眼角流露的些許痛悔,似有感觸,嘆了口氣道:“既然忘了,又何必想起了?”在這世上,能夠忘卻,便不用再陷入那無盡痛苦的泥沼,不放過別人,也不放過自己。

蕭靳垂眸笑了:“忘記不想忘記的,與死了有什麽分別?”

他扭曲了記憶,將那一段極致的痛苦抹去,他不再是蕭靳,而是一個懷念著過往美好的皇帝。

他為她殺了所有人,卻無法將她拉出痛苦的泥沼。

她永遠都在那一日,在他記憶沒有的那一日,被無盡輪回的痛苦折磨著,沒有人記得,沒有人幫她。

心口像是被重錘擊下,先生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蕭靳被他驚回神,卻見他眉目如冰霜,一字未言,急急出了屋。

柳柳看著藥罐子,心裏一直惦記著屋中的公子,突然瞧見先生匆匆從屋裏出來,臉色還冷的像是千年寒冰,嚇了一跳,連忙把手裏的扇子塞給一邊剛來的蘭兒。

她想去問問先生怎麽了,他卻步子飛快,眨眼就出了院子,柳柳想追也追不上。

柳柳想了想,

連忙轉身回屋,就見公子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來。

她急急跑過去,憂心道:“公子,爹他怎麽了?”

柳柳從沒見過先生那副模樣,先生雖然脾氣冷淡了些,但從不是容易動怒的人,剛剛他那模樣,分明是有了大氣。

蕭靳立刻握住柳柳的手,他搖了搖頭,聲音低沉嘶啞:“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