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回京

柳柳本該避開了去,她也不知為何,竟然鬼使神差奉了茶進屋,一副為人奴婢的恭敬模樣。

蕭靳看她一眼也沒多說,任由她裝著乖巧。

林瀚和林夫人見到屋中的柳柳,顯然愣了一下,又很快回過神來。

昨日見著柳柳坐的馬車上刻著的徽記,林大人就猜到了柳柳和皇太孫有關系,如今見她一副婢女打扮,不用反復思量,就能猜出她的身份。

想到柳柳家中境況,又見她在此為婢,林瀚小小嘆了口氣。

他對著柳柳點頭,隨後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蕭靳身上。

許是礙著柳柳在這兒,林瀚很多話沒有明說,而是道:“蕭公子,此前內子在醉仙樓遇見你,你的意思是要和婳兒退婚?”

林瀚官拜當朝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唯一的女兒林婳未出生就和皇太孫定下婚約。

蕭靳自小就比旁人聰慧,陛下四個嫡子六個庶子給他生了幾十個孫子,獨獨他最聰慧,自小被陛下抱在膝上疼寵,陛下初登基,便將其立為皇太孫,更是穩固了太子儲君之位。

有這麽個出色的年輕人當女婿,林瀚自然是滿意且得意的。

可世事無常,就在幾個月前,皇太孫與理王及其一眾王府世子外出圍獵,卻遇著發了狂的熊瞎子,人雖沒事,卻因此斷了腿,皇宮裏一眾太醫束手無策。

太子資質平庸,能夠穩穩坐著太子之位,皇太孫可謂是功不可沒,可皇太孫斷腿,卻無太醫可治,太子府亂成一團,就連其余親王也各有了思量。

皇太孫受傷三月,太子妃遍尋天下名醫,依舊無人可治太子雙腿,彼時朝臣們紛紛勸諫廢除皇太孫太孫之位。

陛下年邁,最得意的孫子出了這档子事,已是生了半頭白發,縱觀古今,從沒有身有殘疾之人為一朝繼承人,更遑論將來要坐上皇位。

陛下思慮再三,封皇太孫為安親王,算是順應了朝臣廢其太孫之位的意思。

林瀚對於未來女婿當不當皇帝沒什麽想法,可他沒法眼睜睜看著女兒嫁給身有殘疾之人,且蕭靳傷了雙腿後,脾氣很是暴躁,動輒打罵身邊宮女太監,嚴刑致不少人身死。

林瀚怕他把

這脾氣泄在女兒身上。

自己的女兒自己清楚,因著大魏初立,他四處奔波,夫人又因生女兒時上了根本,一直纏綿病榻,兩人都無暇顧及女兒。

等大魏朝局穩固,他才恍然發現自己放在心尖上疼愛的女兒竟被人帶歪了,脾氣蠻橫,只聽得奉承話,聽不得推心置腹之語。

林瀚對此很是頭疼,扭了許久都沒把女兒脾氣扭回來。

可再怎麽著也是自個兒女兒,還是他和夫人唯一的女兒,只能疼著寵著看顧著,莫要叫她犯下大錯。

女兒那囂張跋扈的性子,壓根不適合當太孫妃,不適合當太子妃,更不適合當未來皇後。

此前,林瀚就有想法要退了這門親事,可他是當朝宰相,這門親事沒那麽容易作罷。

林瀚頭疼許久,怎麽也沒想著蕭靳會經此變故,與皇位無緣。

若是此時提出退親,就算是陛下也不會說什麽。

讓林瀚稍稍驚喜的是,蕭靳主動提出了這事。

再怎麽著,蕭靳都是陛下最疼愛的孫子,不管出於什麽理由,如果由他來提出退婚兩個字,陛下必定對他不滿。

蕭靳本就對他那未婚妻無感,如今又一門心思緊著自家皇太子的母親,當然要退婚,還要退得徹底。

蕭靳頷首:“林大人也知我如今是沒機會繼承家業了,又這副模樣,正巧林小姐也到了嫁人的年歲,免得因為我耽擱。”

林瀚認真看著他,見他態度誠懇不像說空話,直接幹脆道:“婳兒的性子也的確不適合蕭公子,此事還要勞煩蕭公子修書一封給蕭老爺子。”

他會來葉縣,正是聽說了蕭靳有退婚之意,也一道來接妻子回京。

如今能把話說開,輕輕松松給女兒退了這樁婚事,林瀚心頭也松快些。

蕭靳道:“我與林小姐的確不合適,此事我會與祖父說。”

解除婚約的事三言兩語說清,兩人又東拉西扯了一些旁的話,林夫人忽然站起來,說要去更衣,柳柳自然領著她出去。

隨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屋裏安靜下來。

林瀚一改之前的溫文爾雅,他看著蕭靳的雙腿眯起了眼睛:“殿下,文卿告訴我他給你看了腿。”

蕭靳半點不懼林瀚的目光,甚至在他眼前直挺挺站了起

來。

他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錦袍,身長玉立,甚至還負手在屋中走動,完全不怕自己這一番動作被旁人看了去。

見著林瀚了然也不驚訝的目光,蕭靳緩緩轉動手裏的玉扳指:“林大人以為本殿傷勢如何?”

林瀚聽著他沉沉又帶著深意的話,忽然笑了起來:“殿下,果真是殿下,此番失意出京,怕就是為著來這尋了文卿給您治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