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2/2頁)

“是啊,年少有為。更別說他出身也好,至今尚未婚配呢……”

聽著這些議論,傅瑤卻不由得想起好些年前,那時候她年紀尚小,陪著長姐到這鋪子來挑首飾,聽著旁人議論,說是今科狀元郎謝公子只有十七,是咱們大周最年輕的狀元郎。

她那時不通情愛,只覺著好奇,津津有味地聽著那些妙齡閨秀們談論謝遲。

一晃眼這麽些年,當年愛慕過謝遲的閨秀們都已經成親生子,如今在這裏談論岑靈均的,卻大都不記得當年那個驚才絕艷的狀元郎了。

時過境遷,現在提起謝遲,眾人的第一反應都是那個只手遮天的權臣、奸臣。傅瑤有時甚至會懷疑,是不是只有自己還記得當年的謝遲?

旁人總說謝遲如何不好,或是有意為之或是推波助瀾,扭曲、汙蔑,漸漸地將他塑造成了個惡人。

傅瑤憑著當年那一眼撐了下來,並沒信那些惡語,而到了謝遲身邊之後,則是無比慶幸自己未曾信,也慶幸自己還記得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無論受過怎樣的委屈,傅瑤都未曾怨恨過謝遲,也不認同旁人對他的汙蔑。

他是冷心冷清,但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可以稱得上是問心無愧,尤其是於家國而言,更沒半點對不住百姓的。

旁人議論著岑靈均,可傅瑤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謝遲,直到被文蘭扯了扯衣袖,方才回過神來。

“是小舅舅和岑……”文蘭原本想叫“岑哥哥”的,瞥見自家娘親之後,又把這稱呼給咽了下去,只拉著傅瑤的衣袖,讓她往外看。

傅瑤原就倚在窗邊,偏過頭循著文蘭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見著了二哥和岑靈均。

看樣子,應當是同赴瓊林宴的。

傅瑤垂眼看著他,恍惚間像是回到了數年前。

那時候她身量比現在要低一些,是趴在窗邊,隨著那些閨秀們一塊往長街上看的,一眼記了許多年,至今都沒忘。

但不同的是謝遲當年從長街上策馬而過,壓根不知道樓上有個小姑娘將他記在了心裏,可岑靈均卻仿佛是因著文蘭留意到了這邊,仰頭笑了笑。

傅瑤這才從回憶中抽身,回了個笑,便並沒再多看,文蘭倒是興高采烈地探身招了招手,隨後被傅璇給抓了回來:“穩重些。”

傅璇打量著傅瑤的神情,見她對此並沒什麽興趣,避嫌的態度也很明顯,不由得嘆了口氣,徹底絕了試探之心。

同樣的事情,落在不同的人眼中,就又是不同的情形了。

今日瓊林宴由吏部尚書坐鎮,謝遲壓根沒那個閑工夫,加之身體不適,便提早離了中樞準備回家歇息。

途徑書鋪的時候他叫停了馬車,雖知道九成是遇不著傅瑤的,但還是抱了些許期待。

書鋪之中自然是沒傅瑤的,卻湊巧見著了這一幕。

原本被他壓下去的心思霎時又浮了起來。

一直到回了家中,謝遲腦海中仍舊會時不時地浮現方才的情形,因隔著太遠的緣故,他其實不大能看清傅瑤的神情,但還是本能地覺著不舒服。

書房的桌案擺著個木匣,是謝遲前兩日從傅瑤留下的舊物中找出來的。

這木匣用的是個很精妙的機關鎖,謝遲琢磨了許久,多少有了些頭緒,一邊走神,一邊漫不經心地擺弄著。

伴隨著“哢噠”一聲輕響,這木匣的鎖開了。

他很想知道是什麽東西值得傅瑤這麽小心地收起來,盯著這解開的木匣看了許久,最終還是慢慢地打開來。

早前看到那泥人的時候,謝遲就知道,那匠人能捏得那般栩栩如生,必定是傅瑤給他畫了圖。他那時還曾問過月杉,是否見過這樣的畫?

如今算是有了答案。

這木匣中放得是一打畫紙,其中有的已經泛黃,顯然是年歲久遠。

打開來看,紙上盡是他。

最初的畫還顯得生澀,到後來漸漸好起來,一張張翻看過去,謝遲甚至能從其中看出傅瑤那些年畫技的長進。

傅瑤的確是念了他好多年。

只是在喜悅之前,謝遲最先想起的卻是前不久見著的情形。

他從前偶爾會莫名其妙地醋,但自己心中也明白那些都不算什麽,這還是頭一回體會到了些嫉妒的滋味。

這些時日,為了哄傅瑤,謝遲有意往自己昔年的模樣靠攏,可他自己心中卻很明白,歲月刻下的痕跡是消磨不掉的。

就好比琢玉,就算再怎麽不滿意,也不可能恢復成初時的玉料。

若傅瑤只是喜歡這畫紙上他昔年的模樣,那興許岑靈均會比如今的他更合適。

謝遲定定地看著桌案上那些鋪開的畫紙,少年眉眼間的笑意於他而言卻像是折磨一樣,許久之後,是敲門聲將他喚回神的。

“何事?”

小廝焦急道:“太傅,邊關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