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謝朝雲一直覺著,自己應該對傅瑤負責。

畢竟當初賜婚的旨意是她求來的,若不然傅家必定會給這個小女兒好好地挑個如意郎君,而不是讓她來謝家受委屈。

若換了旁的閨秀,新婚之後便被夫君趕去睡書房,三朝回門獨自回家,怕是早就哭得梨花帶雨了。哪兒能跟傅瑤一樣也不見惱,整日裏說說笑笑,心中還一直掛念著謝遲?

謝朝雲自問眼光算高的了,可看著傅瑤,也著實挑不出什麽不好來。她若是男子,就直接娶了傅瑤,不在這裏費心同謝遲磨牙了。

“我知道兄長不喜有人近身,可瑤瑤已經嫁到謝家來,與你便是夫妻,總不能一直這麽拖著下去吧?如今是我壓著,府中無人敢議論,可長此以往你讓她的臉面往哪兒放?”謝朝雲搜腸刮肚地勸著,像是越說越覺著傅瑤委屈,索性道,“若兄長實在不喜歡,大不了我豁出臉面去傅家走一趟,賠禮道歉,你二人和離算了。”

謝遲擡眼看向她,謝朝雲自顧自地說道:“雖說是麻煩了些,但傅家也未必不願意。”

“在我昏迷不醒的時候,自作主張定了這門親,如今不足一月又要和離……阿雲,你什麽時候這麽說風就是雨了?”謝遲冷聲道,“還是說,你想試試以退為進的激將法?”

謝朝雲微微攥緊了手,面不改色道:“我總不能眼看著她這麽受委屈。”

“別在我這裏裝傻。人言可畏,若真是和離了,難道她就不會受委屈了?”謝遲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所在,“如今進退兩難,不是她的錯也不是我的錯,從當初亂牽紅線開始,你就該想到會有這麽一日。”

謝朝雲向來能言善辯,但被謝遲這麽毫不留情地戳穿,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謝遲等她沉默下來,才終於放緩了語氣,繼續說道:“阿雲,我知道你當初是出於好意,只是並非事事都能如你所願。我與傅瑤的事情,你還是不要再多管。”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若是真要和離,你讓她自己來同我講就是。”

謝朝雲也不好再在他面前耍什麽小心思,嘆了口氣:“罷了。”

她很清楚,以傅瑤對謝遲的喜歡,此時絕不會有和離的心思。事已至此,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只好起身告辭。

謝遲目送著謝朝雲離開,又隔著窗子看了會兒小廝們搭秋千,等到月杉來換茶水的時候,出言吩咐道:“讓她搬回來吧。”

他並沒指名道姓,月杉怔了一瞬方才反應過來,有些難以置信道:“是讓夫人搬回這裏嗎?”見謝遲眉尖微挑,露出個“不然呢”的神情,她連忙又應道,“奴婢這就去。”

月杉將謝遲的話遞過來時,傅瑤正在案前畫畫,手一抖,原本畫得好好的杜鵑花頓時出現了瑕疵。不過她並沒顧得上惋惜,驚訝道:“你說是,他讓我搬回正屋?”

傅瑤清楚地記得,那日清晨謝遲是如何說自己不習慣與旁人同床,讓她搬到書房來的。

怎麽這麽快就改了主意?

她心中尚未來得及高興,便想到方才離開的謝朝雲,明白過來——這件事八成不是謝遲本意,而是被謝朝雲給勸服的。

“既然他這麽說了,那就搬吧。”

傅瑤在與謝遲有關的事情上是格外有耐心,也想得開的。

她很清楚,謝遲不會如當年的自己那般,只看一眼就喜歡上一個人,所以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徐徐圖之的準備。謝遲不喜歡她也不要緊,只要不討厭就夠了。

銀朱對此卻並不覺著高興,她的想法是同顏氏一樣的,盼著傅瑤離謝遲越遠越好,越冷淡越好。她不大情願地收拾著東西,同傅瑤道:“等搬回去了,姑娘說話做事都要格外謹慎些才好,千萬別惹惱了他……”

“你不必擔憂,哪裏就那麽嚇人了?”傅瑤盯著案上那幅圖看,琢磨著該怎麽修修補補,頭也不擡地說道,“咱們到這府中也有段時日了,你可曾見著他如傳聞中的那般隨意發怒,苛待仆從?”

銀朱被問住了,沉默片刻後又道:“可是……”

她這話還沒說完,便見著月杉進了門,只能先止住了。

“回稟夫人,門房那邊傳來了消息,說是錢家那位二姑娘想要見你一面。”月杉留意著傅瑤的反應,試探道,“是請她進來?還是尋個借口給推了呢?”

“自然是要見的。”傅瑤說完這一句後,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那日見著的事情來,動作一頓,筆尖蘊著的墨滴下來,徹底毀了那副山間杜鵑圖。

傅瑤先前曾見著禁軍圍了錢家,雖不知究竟是何緣故,但看著那架勢便知道絕非小事。錢清怡此時到謝家來找她,是為著什麽事情,也就不言而喻了。

月杉見傅瑤面露為難之色,便知道她這是反應過來了,又說道:“夫人既是覺著為難,奴婢這就尋個借口給推了,請錢姑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