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傅瑤在聽雨軒陪謝朝雲說了些閑話,及至竹雨將太醫給請過來後,便起身暫避到了屏風後。

這太醫顯然是與謝朝雲熟識,診過脈後,先嘆了口氣:“姑娘怎麽就不懂珍重自身呢?”

“這些日子也是迫於無奈,”謝朝雲語氣淡淡的,“今後不會再如此了。”

她這話,連傅瑤都能聽出並非誠心。

太醫無奈道:“你在宮中那些年留下舊疾,如今就該好好將養,不該再這般勞心勞力的。你那膝蓋,如今陰雨天還疼嗎?”

謝朝雲同景文軒對視了眼,復又看向一旁的竹雨,開玩笑道:“是讓你請這個話癆子來的?去,給我換個話少的太醫來。”

“得了,”景太醫擺了擺手,終於還是止住話讓步道,“我這就給你開方子。”說完,又叮囑竹雨道,“盯著你家姑娘,按時服藥。”

傅瑤避在屏風後聽著,及至竹雨將那位太醫送走後,方才出來。

謝朝雲攏了攏長發,同她道:“讓你見笑了。景太醫就是這麽個脾性,大驚小怪的,話又多的不得了。”

“他說的也沒錯,阿雲你今後還是要對自己的身體多上些心,不要那麽勞心勞力的。若是有什麽我可以幫得上的事情,盡管開口就是。”傅瑤說完之後,想想自己甚至還沒正經學操持中饋,不由得嘆了口氣,“不過我這樣,怕是也幫不上你什麽忙。”

謝朝雲斜倚在迎枕上,含笑看著她:“你將兄長照看好,就算是幫我最大的忙了。”

傅瑤一想起謝遲來,心中又是高興又是糾結,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略坐了會兒,同謝朝雲道:“你身體不好,就先歇息吧,我就不打擾了。”

謝朝雲的確有些精力不濟,便沒勉強,只是在傅瑤走到門口時又叫住了她,嘆道:“兄長這個人,這些年來養成了個面冷心冷的性子,若是想要暖化他,怕是得耗費不少時間和精力,你……”

她話說到一半,又覺著此舉不地道得很,像是在用情愛捆綁著傅瑤。

但事情已經做了,從她進宮去求賜婚旨意的時候就已經回不了頭,只得繼續道:“勞你多費些心思了,也請多些耐性。”

傅瑤認真地聽了,眉眼一彎:“我明白。”

從慈濟寺被戳穿開始,傅瑤就沒再在謝朝雲面前隱瞞過自己對謝遲的感情,如今一腔愛意都寫在了眼中,像是有一小簇火苗似的。

謝朝雲臉上的笑容真切了許多:“那就好。”

從聽雨軒離開後,傅瑤一路上磨磨蹭蹭的,看東看西,就是不肯直接回正院去。

她在謝朝雲面前是“鬥志昂揚”,可出了門後,就又不知該如何對待謝遲,只能想方設法地消磨時間。

可謝府就這麽大點地方,她就是一點一點挪,也拖不了多久。

尚未進正院,傅瑤就被院外那許多仆從給驚到了:“這是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那些都不是謝家的仆從,”月杉看了眼,猜測道,“應當是朝臣們聽聞大人醒來,所以過來探看議事了。”

如今邊關形勢嚴峻,謝遲大病剛醒,不能勞動,眾人一下朝便都趕了過來。

傅瑤先前總聽人說,謝太傅掌朝中大權,如今倒算是親眼見識了。可她卻並不覺著如何厲害,一見著這架勢,只覺著累。

病成那個模樣,都不能好好歇息。

朝臣們都聚在謝遲房中,傅瑤不好過去,便去了書房。

這書房並沒太多裝飾,布置得簡約而開闊。

臨窗處放著一張長案,筆墨紙硯俱全,並無其他擺件。一旁是兩個高高的書架,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以及一個山石盆景和博山香爐。

墻上懸著幾幅字畫,傅瑤向來喜丹青,進門之後的注意力便都放在了這畫上。

其中有兩幅是前人的真跡,傅瑤曾見過臨摹之作,沒想到真跡居然在謝遲這裏。她認真地盯著那兩幅畫看了許久,這才看向另一側懸掛的一幅寒江獨釣圖。

與前人佳作相比,這畫的畫工算不上精湛,但卻別有一番意趣,尤其是配上那筆鋒淩厲的題字,孤寂感撲面而來。

傅瑤不好未經允許擅動謝遲的書,便只在這書房中看了轉了幾圈,將能看的都看了。一直到晌午,她都開始有些餓了,正房那邊卻還是有人未曾離開。

她趴在雕花窗邊,輕輕地推開一條縫,往外看著,忍不住嘆了口氣:“就真這麽忙嗎?”

“近來朝中多事,也是迫不得已。”月杉解釋道,“其實就算往常,大人也總是忙的厲害。當初皇上登基那年,他常常是忙得沒空睡也沒空吃,相較之下,近年還是算好的了。”

傅瑤聽得蹙起了眉,她想了想,吩咐月杉道:“請太醫去催一催……我看,方才那位景太醫就挺合適的。至於還沒走的那幾位大人,備下飯菜讓他們到外間去用飯吧,好歹也讓他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