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午膳時,許士政回府,不待溫續文說那攤販之事,許舒靜便問道:“爹爹怎麽看著不高興,可是因縣衙的事?”

“唉,”許士政嘆口氣,“前幾日一家三口被害的案子,兇手已經抓到了。”

“那不是應該高興嗎?”

“為父,高興不起來啊。”

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反過來同樣成立。

張吳兩家是鄰居,關系一直很好,尤其在兩家夫人一同生了個兒子後,走得就更近了。

去歲,兩個小孩在河邊玩,本是吳家的夫人看著兩個孩子,只是她中途有事離開片刻,待她回來,張家的孩子已經落入水中。

婦人見識短淺,她第一想法是兩個孩子又發生口角了,自己兒子失手把人推了下去,她怕擔上責任,連忙抱著孩子回家,不曾去看還在水裏掙紮的張家兒子。

直到後來回家,婦人才從兒子口中得知,張家兒子是自己貪玩,失足落水,只那時已經悔之晚矣,張家兒子已然溺水身亡。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何況吳家兒子還小,指望一個小孩子保守秘密,怎麽可能。

自然而然地,泥人張便得知吳家見死不救的事情,老實巴交活了半輩子的人第一次對人生出恨意,他中年才得了這麽個兒子,妻子因為生孩子落下病根,僅熬了一年便去了,兒子就是他的命根子。

再看看吳家人家庭和睦,歡聲笑語的樣子,他就更恨了,他們就沒有半點愧疚嗎?夜裏不會被噩夢驚醒嗎?

泥人張自從得知真相後,每晚都會夢到兒子,他那張稚嫩的小臉,總會哭著喊:“爹爹,我好難受。”

每夢到一次,泥人張對吳家便更恨一分,直到這份恨完全占據了他的大腦。

於是,便有了幾日前的命案。

泥人張殺了人,可恨,可他也可憐,失去了唯一的兒子。

或許有人會想泥人張為何不報案,別說已經是去年的事情,查不到什麽,便是查到了,吳家只是見死不救,並非是她推了那孩子,縣衙判的結果不會讓泥人張滿意的。

許士政是真心愛護百姓的父母官,看到這樣因一念之差導致的慘案,心中難免有些唏噓。

溫續文寬慰道:“嶽父只是做了該做的事罷了,殺了人,總會心虛,泥人張會,吳家也會,哪怕時間會消磨這種情緒,卻不會消散,泥人張報了仇,吳家得以解脫,嶽父捉拿泥人張歸案,泥人張也得以解脫,他在牢中會比在家中待得心安。”

許士政聽言,欣慰道:“老夫為官多年,竟是不如續文看得明白。”

溫續文謙虛一笑,“嶽父過獎了,今日衙役捉拿泥人張的時候,小婿正好在,恰好看到他的神情。”

當時他還納悶,為何被抓了還那麽輕松,現在他明白了,泥人張從來沒想過逃脫,他只是沒有投案自首的勇氣。

“好了,莫說這些晦氣的事情,用膳,用膳,”李氏一錘定音,將此事翻篇。

用完膳,待許士政和李氏離開,許舒靜看向溫續文,擠眉弄眼道:“姐夫,可以啊。”

“是不是很崇拜我?”

“......有一點,”許舒靜決定給他點面子。

“那書局的分成能不能提一下?”溫續文希冀道

許舒靜瞬間變得面無表情,“沒得商量。”

“切,你的崇拜真廉價。”

“我要收回那句話,你這麽財迷的人,誰會崇拜你。”

溫續文嘆口氣,“小妹啊,姐夫也是沒辦法,姐夫也是想多賺些錢,好養活你姐姐啊。”

許舒妤聞言擡起頭,有些懵,怎麽扯到她身上了?

許舒靜也不明白,“和我姐姐有什麽關系?”

溫續文一臉肉痛道:“你姐姐愛吃的糕點,那麽一小盒就三錢銀子,姐夫要是不努力賺錢,你姐姐就要喝西北風了。”

許舒妤擡眼看他,“一會兒,舒妤讓秀兒把銀子還給相公?”

溫續文義正言辭地拒絕,“夫妻之間,談錢多不好,娘子若是過意不去,給點補償就好。”

“什麽補償?”

溫續文靠近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曖昧道:“娘子猜猜看,比如......”

清雋的臉龐,棱角分明,嘴角帶著壞笑,那眼神看著就不懷好意,偏偏......她不覺得討厭。

許舒妤的腦子不太清醒,迷迷糊糊的,聽到溫續文的話,呐呐地重復道:“比如?”

溫續文看著低著頭的小妻子,貼近她的耳朵,呼出的熱氣打在她耳朵上,癢癢的。

許舒妤正想退開一步,就聽到溫續文說道:“比如幫為夫洗件衣服。”

許舒妤瞬間石化。

溫續文見此,哈哈笑了兩聲,離開了。

許舒妤看著溫續文離開,實在不知道作何表情,她是許家大小姐,洗衣服這種事自然有下人去做,哪裏輪到她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