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溫和看到(第2/3頁)

完全是由溫的姿勢和態度決定的、和過去一模一樣的愉快和安寧。

這才是她給韋恩的真正感受。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剛發生了什麽、經歷了什麽,她永遠這樣快樂。

這當然不正常,並且絕對不可能用簡單的“天性樂觀”來解釋。要樂觀到什麽程度,才能在被綁在炸藥堆中,經歷過敏帶來的幾近窒息的數小時,又和小醜共處,在生死一線間撕開他的胸膛,啃食掉小半個心臟後,依然保持著那樣濃烈到刺目的快樂?

她不正常。這是絕對能確定的。

唯一模糊的只是她究竟不正常到了什麽地步,這種不正常又會令她做出什麽舉動。

偏偏這又很難量化——人的舉動並不是數學題,有準確的數字做解。對於她,另一個絕對能確定的是事實是,當事態發展成極端狀態,她也一定會給出極端的反應。

她幾乎沒有可能不在未來經歷其他極端事態。

那麽,她就幾乎沒有可能是個穩定的因素。

她幾乎沒有可能不身處危險,並因為自己的身處危險而變得危險。

那麽,她就幾乎沒有可能不危險。

將每一種可能存在的危險萌芽都嚴密地監控起來,在火苗剛開始冒煙時掐滅火星,這正是蝙蝠俠能以凡人之軀戰鬥至今的原因。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發生可能,也必須視為百分之百會發生的事來做好準備、制定對策。

因此,蝙蝠俠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她不穩定,而且危險。

這並非是他第一次做出這樣的判斷,然而這一次卻尤為特殊和艱難。身為父親的那部分在他心中掙紮和顫抖,屬於蝙蝠俠的那部分則毫不留情,控制著他去選擇他唯一能選的反應。

多年來他無數次質問自己:這麽做是對是錯?

每一次,他都回答:這是必須做的。

永遠懷疑,永遠警惕,永遠冷酷,永遠考慮最糟糕的發展和結果。

人性如此復雜,最高尚的人也會在痛苦中作惡,最惡毒的人偶爾也會做點好事;如果事情向好的方向發展,那當然皆大歡喜,他耗費的精力和時間依然是物有所值的保底方案,可如果事態不可抑制地下滑,蝙蝠俠的先見之明就會派上用場。

他需要判斷出整件事可能下滑的每一個方向,而只有足夠接近人性的黑暗面,才能巨細無遺地推斷出每種可能。

他要足夠黑暗和殘忍、足夠不相信人性之善才能推斷出這些可能——可他所在做的事,卻又恰恰正源於心中的善意。

這樣的拉鋸戰在蝙蝠俠的心中從未停止過,也時常令他周圍的人和他自己感到恐懼與不安。

他必須為自己確立一條絕對不可逾越的準線,這條線是永恒的準則,幫助他在痛苦的拉鋸中保持自我。

他堅持這原則那麽多年從未更改,絕不會因為私人的情感就將它棄之不顧。

甚至沖擊這份原則的情感越是強烈,他就越是要嚴苛地遵照原則;正如同越是值得相信的理由、越是光輝完美的信念,蝙蝠俠就越是要去懷疑一樣——

這才是所有“備用方案”存在的意義:為那些所謂的“不可能”兜底。

“你在想什麽?”溫忽然問。

韋恩想說他在想之前處理過的那幾份文件,話到口邊卻變成了另一句:“哥譚。這座城市。”

溫把一條腿壓在屁股下面,若有所思看著韋恩,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哼嗯”。

她說:“你是完全沒打算掩飾你到底是誰,還是自信地覺得我沒辦法分辨出你和布魯斯的區別?”

短暫的離別時光還不足以令她的外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韋恩想,但她確實從頭到腳都不一樣了。

來這個世界之前,韋恩已經通過萊昂納多提前得到了和她有關的許多資料,這些資料的詳盡程度,甚至會讓韋恩這樣的大師也感到輕微的戰栗。他自認為已經通過那些文字和視頻對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人有了相當的了解,可在正正地對上她眼神的瞬間,他卻又感到了再熟悉不過的刺痛——那是一種永遠堅信著自己的“正確”的人,在意識到自己可能釀造出錯誤的苦酒時,所能感覺到的最為劇烈的愧疚。

這愧疚令他甘願受苦。

溫說:“你好像不是很高興看到我。”

她注視著他,可神態中沒有絲毫銳氣。

和溫蒂完全不同。

溫蒂是個從不吝於把聰明勁表露在外的人,她並不炫耀——智慧在溫蒂看來是必需品而非奢侈品,就像那些奢侈品在她眼中從來都是必需品一樣——可她的眼中無時無刻不閃爍著思考的神光。

她實在是過分敏銳又過分聰明了,以至於你站在她面前時的每一秒,都仿佛在面對一個苛刻的面試官。

你總能感到她在判斷和評估你,並用優雅的微笑表達對你犯錯的嘲笑或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