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張高上一秒還愁著,下一秒便笑著迎過去接過他的書箱,“回來了?累不累?”

少年著一身淡藍色衣袍,頭發用簪子束起,他正處於變聲時期,臉上笑容燦爛,順著他的力道將書箱遞給他。“阿爹,我不累。”

趙梨花站起來擦幹凈手上的水,端了一盆溫水過來,視線落在兒子疲乏的眉間,閃過一絲心疼,“若不然我們先回去,你在家中休息一日再過來。”

張高放下行李,自然看到他兒子強撐著精神,心中贊同。

小豆子接過盆,擰幹帕子擦臉,“阿娘,我不用歇息,我隨你們回去吧。”

趙梨花再怎麽說都說不通他,“你這犟脾氣,倒是與你舅舅像。”

少年聽到這話笑著露出一口大白牙,“跟舅舅像很好啊。”

張高如今吃醋都吃不起來了,“好好好,是很好。”

話題一岔開,他們都沒提起若是劉氏出了事,小豆子要推遲科舉的事。

一家三口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打京城來的,那針腳和手感,便不是洪來縣的鋪子能做出來的。

張高帶了一家三口換洗的衣服,又拎了幾斤肉和要用的柴米油鹽,總歸不能苛待他們自己的孩子。

對比劉氏,張老頭的身體倒是還十分康健,他是個想得很開的人,有吃有喝即可,心情也樂觀。唯有這半年,劉氏身體突然愈嚴重躺在床上之後,他眉頭打結,頭上多了些白發。

“爹娘,”夫婦二人到家時,張老頭正在院中編竹篾簍子。張山的大孫子正蹲在一旁。

“回來了?”張老頭擡頭看過來,只當視線落在小豆子身上時,多了些驚喜。

“爺爺,”見他要站起,小豆子過去扶他。

有出息又孝順的孫子扶著他,張老頭眼中水潤,還有些不好意思,“誒,”

他這個孫子是有出息的,長得像他記憶中的那個小子,脾性隨和。

“你怎麽也回來了?我聽你阿爹說,你去府學了。”他語氣慈和。

小豆子已不是第一次回來了,張老頭這話也不是第一回 問。但他依然還是耐心回答,“我休假了,回來看看你和奶。”

“誒!”

張高和趙梨花已經將手上的東西拎到了廚房,時間不早了,張山他們一家人還在地裏,二人只好提前著手燒火做飯。

他們一家三口每次回來,總會有人圍在外頭。

尤其是,小豆子身後還有一個在京城當官的舅舅,當然,他們崇拜歸崇拜,若說介紹家中女兒或別的女子給小豆子,他們有自知之明,那是不敢提的。

小豆子第一次回來時,他們還不敢靠近,如今大膽的倒是敢上前來問一兩句話。

小豆子扶著他出去逛了一圈,聽著那誇贊聲,張老頭愁了多日的臉龐終於露出了笑容。

趙言五個月前從南陵府寄回洪來縣的信還未得到回復,五日假期一過,他開始上值了。

他同陳庭正之間的關系,唯有仁元帝知道,別人也只瞧見他同陳庭正說過話而已。

禦史台長官為禦史大夫,下有副職禦史中丞,然而歷年形成慣例,禦史大夫多是一個空銜,有官職名稱而不幹實事,由副職掌握實權,五年一過,陳庭正如今早已從侍禦史升到副職位置。

陳庭正帶他去入了職,殿中侍禦史、監察史和受事禦史幾人面對陳庭正時,都不敢插話。

而陳庭正也著實讓不少官員牙齒癢癢的,偏偏又不能對他怎麽樣,他身後站的是仁元帝。

趙言如今是侍禦史,比主事的地位高,甚至比同級侍禦史的地位高。

“趙大人好,”

“各位大人好。”趙言語氣溫和。

諸位大人忽然對視了一眼,覺著這小子脾氣還挺好。不過想起他在南陵府做的事,他們著實佩服。

打了招呼之後,各自忙碌。

貪汙和藐視綱紀一系列官職犯罪,皆由他們糾舉,他們淩駕於六部之上,直接對皇帝負責。

趙言第一日上值,便見有人方從外頭回來,談論著誰誰哪家的孩子無規無矩,在街頭縱馬,踩踏了多少攤子,禍害了多少錢。

這些都是簡單的放在明面上的芝麻小事,至於更復雜的,不能打草驚蛇的,則要放在私底下調查。

因而,在朝官員誰都知道,他們身後有一雙眼睛,時時刻刻盯著他們。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總會有人鉆空子,這些人,往往被懲罰得更重。

第一日上值,倒是很閑,趙言先熟悉了一番每日或每月具體負責的事務。

當官至今,他還是第一回 如此輕松。

何況禦史台裏一個蘿蔔一個坑,你要是搶著幹了某些事,別人就不能幹了,相當於搶了別人升官的機會。

擺在明面上的事有人搶著幹,而掩蓋在下面的,則要你自己去發現。

趙言以為至少會輕松個五六日,但在第三日時,陳庭正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