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和氣不來

“書中自有黃金屋, 書中自有顏如玉。”這句詩出自宋趙恒, 而趙恒是個皇帝, 一個一口唾沫一個釘的金口玉言的皇帝。

由皇帝親自下場為勸學吆喝, 從此升官發財、三妻四妾成為天下絕大多數人讀書科舉的源動力,即便後來天下更叠、改朝換代也紋絲不改。

所以似新進士納貴妾這件事於新進士自身而言是實現個人理想;於朝廷是兌現承諾且同時還能為天下學子再樹典型;於妾是得了個錦繡前程的丈夫;而唯一利益受損, 可能對此不滿的原配, 她的不滿則會為社會道德所限制——女德的第一條便是不妒, 而不妒的表現就是同意甚至主動為丈夫納妾。

失德的後果如同失貞,都是被休棄。依存丈夫而活的原配不敢失德便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強顏歡笑地接受丈夫納妾。

總之利益四方和氣一團,看上去很美, 於是這新進士納妾便成了公私兼顧, 為人稱道的佳話。

基本上一個進士,但凡他能在納妾後平衡好妻妾關系, 不把家庭矛盾上升到社會矛盾,引發吃瓜群眾對朝廷的非議——比如戲文裏陳世美拋妻棄子那樣的天怒人怨,就不至於因為私生活而影響仕途升遷。

畢竟禦史台的言官也都是兩榜出身,早年念書的出發點也是升官發財三妻四妾。

寧氏在京多年, 自是知曉京裏的這一套——當年她初來京, 也曾為和妾室同席而膈應了很久。

所以現今的寧氏對於能推的宴請都一概不去。

這也是京裏絕大多數大房對於宴請的態度——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艾正現是元維的直系下屬,還兼著師徒名分。這世人重師徒, 艾正請客,寧氏作為師娘必是得來。

寧氏今兒來前原已作好看新庶吉士們的貴妾作妖的準備,結果沒想這一科庶吉士的貴妾都特別安分——見禮時老實地站在人後, 吃席時老實地坐在末席,並不爭強好勝地往人跟前擠,也不指手畫腳,高談闊論。

寧氏心裏訝異:這是日頭打西邊出來了?

不過妾室們不蹦跶是好事,寧氏心說:若以後都是這樣,她便可以把兒媳婦帶出來走走,認認人。

看一眼身邊給席上眾人娓娓講述自家挖泉故事的紅棗,寧氏補充:再學學大尚媳婦說話行事時身上這股子的穩當勁兒……

散席回家,紅棗主動給謝尚看她的新發簪:“看,這是元師母給我的見面禮。”

“艾太太和文太太也有,但她們只有耳環,獨我是這對金嵌珠寶玉花蝶簪!”

謝尚拿著發簪迎著燭火瞧了瞧,笑道:“今兒晚了,看不出寶石的成色,不過這簪子上鑲的芙蓉石翡翠花蝶顏色鮮亮,雕工精巧,正適合你戴!”

“會不會太貴重了?”看著發簪上的紅藍寶石紅棗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這一對簪目測近百兩了,比常規的禮來往都大。

“沒事!”謝尚擡手把一對發簪插到媳婦鬢角:“既是給你的你就留著,我心裏有數!”

這該是元師傅對他重陽節所送字帖的回禮。

“你有數就好!”

紅棗莞爾一笑,親端了丫頭送來的茶給謝尚道:“老爺,天色不早了,喝了這盞茶就洗漱吧。明兒一早你還要上衙呢!”

……

紅棗同謝尚喝茶說話,絕口不提今兒吃席來了幾個妾的事——一整天就眼下這一點子睡前時間,紅棗可不想浪費在不相幹的人身上。

同一時間,吳氏給送客回來的男人看她新得的金累絲燈籠耳環。艾正見狀吃驚道:“這麽大一只耳環?怕不是得有五錢?這戴耳朵上吃得消嗎?耳洞眼不會扯豁?”

明明是眼下京城最時興的耳環——她都沒舍得自己買!

吳氏為男人氣得不想說話……

艾正想想問道:“這既是師母給你的,那是單給你一人,還是其他人也有?”

吳氏當然不會真跟男人不說話,她還等著敲打他呢!

吳氏告訴道:“我和文太太是一樣的,獨謝太太是一對金嵌珠寶的發簪!”

“這個沒法比!”艾正倒是沒有不平:“元師傅和大尚的爹原是同年,且又在翰林院一起共事。他兩家的交情在那兒擺著,元夫人對謝太太不同些也是正常!”

“那元師傅平常待你和大尚可有不同?”吳氏關心問道。

三年後考核,元師傅若是偏心謝尚,把升官的機會只給謝尚不給她男人可如何是好?

“那倒不至於。”艾正實事求是地道:“元師傅為人是極公正的,而大尚手腳快也是真的!”

共事近一個月,艾正漸漸發現謝尚能以弱冠之年連中六元還是有些道理的,比如他做事特有條理。

事情到手謝尚總是跟《四書文理綱要》一樣先畫一張圖把思路捋清楚了方才動手,做事少有彎路,便顯得特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