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院試(五月底)
院試歸提督學院管,因考生人數多,有兩千多人,考試地點設在了貢院。
這是謝尚頭一回進貢院考試,但因先前在家模擬過許多回,坐進只兩塊木板的考號倒是沒啥不自在。
李滿囤這兩天也在謝尚宅子模擬過考號,加上他原是苦出身,且院試就考兩場,一場只考一天於他也不算難過。
一時試卷發下,李滿囤看卷子果是背默詩文兩樣一卷考,不敢耽誤,趕緊瞅了瞅文章題目,然後一邊打腹稿,一邊開始磨墨……
主持一省學政的大宗師吳鈞在開考後背著手從通往各排考號的甬道上慢慢走過,重點審視頭幾排考號裏這一回府試的名列前茅者——至於歷年沒考中秀才的童生,吳鈞幾乎不作關注。
禮部的歷史數據統計顯示朝廷十之八九的舉人都是童生秀才連中,而這個數字在進士身上則差不多是十成十。
全神貫注寫字的謝尚敏感到有人在打量他,但他不為所動——他爹說了,殿試就是在當今聖上和殿試管的眼皮底下作文。
一個慌張就可能影響前程。
他得早早習慣考試時被人注視。
注視,特別是被考官注視是好事,說明考官留意到你了,開始考察你了,這時候不要怕,要好好表現,記住越從容越好,要禁得住看!
要知道科舉的目的是做官,而一個官,即便只是一個七品縣令,但凡升堂審案,堂外無不聚集萬千百姓。
所以這想做官還能怕人看?
做官就是這樣,官越大,威風越大,看得人就越多——怕人看,是做不了官的!
謝尚想中狀元,想著得有天下文魁的氣度,於是坐得越發端正了……
大慶朝所有的大宗師都出身翰林,吳鈞也不例外。他是謝子安前科的探花——別看翰林院的掌院學士才五品,但只要外放學政,立刻就能升到和一省布政使同級的正三品,且因為是欽差排位還在布政之上。
要不怎麽說翰林院清貴呢?
似吳鈞的同年都還在五品知州任上煩惱怎麽才能升知府的時候,他已然穿上了正紅官袍,成了一省宗師!
謝子安進翰林院的時候,吳鈞還沒外放,自是認識謝子安——今兒在一排考號裏吳鈞也是一眼認出了謝尚。
沒辦法,父子倆一個模子,走在人如潮湧的大街上都能一眼認出,何況是在他這兒已掛了號的一府案首。
吳鈞看了一會子謝尚不急不徐的研墨方把眼光轉向旁邊的文明山。
作為江南文家的小少爺,文明山一貫的養尊處優,不拘小節。
五月仲夏,天已經開始熱了。時文明山一手研墨,一手折了草稿紙揮著當扇……
吳鈞的目光在文明山的扇子上停留了一刻,又回頭看了一眼正經危坐的謝尚,心裏便有了偏向……
三天後發榜,謝尚案首,文明山第二——聽到文思看榜回來的告訴,文明山呆住了:他怎麽會不是案首?
這不可能!
“你是不是看錯了?”文明山覺得一定是文思眼花了。
“三爺,”文思苦笑:“小人也不敢相信,特地看了好幾回!”
“我不信!”文明山穿著一裹圓的家常袍子散著褲口趿著雙拖鞋起身就往外:“我要自己去看!”
文思眼見攔不住,只能趕緊讓人備車,自己則迅速地提起鞋抱起外穿衣裳快步跟上……
院試第一場取秀才名額的兩倍,整四百名。發的依舊是圈榜,因為人數多,寫成了內外兩個圈。
文明山跑到提督學院外的布告欄前看到謝尚和自己的名字雖同在內圈中間位置,但謝尚的名字確是比自己高了半寸,立就像鬥敗了的公雞一樣泄了氣——他真的只是第二!
“明山,”同來看榜的江南學子應用看到方明山道:“怎麽回事?你怎麽排謝尚後面去了?”
文明山茫然道:“不知道啊!我覺得我文章做得挺好!”
“前兒也都錄給你們瞧過了!你們也都贊好!”
“是啊!”應用不解道:“你那篇文確是警句連連,句句珠璣,比我們都強——難不成謝尚做得比你還好?”
文明山……
想到謝尚父輩兩代翰林,自大慣了的方明山一時間還真不敢托大。
謝尚今年頭一回參加科考,市面上還沒有他的文章。
本來上回見面原是極好的以文會友的機會,但因為不歡而散他就沒能和謝尚說幾句話,更別提談論文章了。而留下來的人也未曾從謝家人手裏討到謝尚的府試文章——竟然誰都沒有!
“好不好,”文明山苦惱道:“得等今年《科考優選》出來後才能確切知道!”
應用想想也是,只能拍著文明山的肩膀道:“文老弟,明兒一場可就全靠你了!”
“咱們江南府士林雄霸江州的金子招牌可不能砸咱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