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試妝(八月初六)

一進家門未及進屋,陸氏就迫不及待地告訴男人李豐收道:“當家的,你猜,今兒謝家大奶奶跟我說什麽了?”

“說什麽了?”李豐收漫不經心地敷衍著,心裏只想著剛謝大爺送他的紅木黃銅新煙鍋和一匣子新旱煙。

“謝大奶奶說謝大爺誇咱們兒子貴林學問好,說咱們貴林能中秀才?”

“啥?”李豐收的心思終於從旱煙轉到了陸氏話上:“家裏的,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於是陸氏便有說了一遍。

聽完陸氏的話,李豐收沉默不語,直待看到李貴林把兩只箱子從大門搬進了堂屋方才出聲問道:“貴林啊,今兒這許多人裏,謝大爺是不是獨送了你整套的文房?”

“爹,謝大爺還送了滿囤叔一套!”

“哎,我不是問你滿囤叔。謝大爺跟你滿囤叔是親家送啥都是該的。我只說你同輩的人,比如貴金、貴銀、貴雨這些人。”

“爹,謝大爺確是只給了我一個人硯台、筆筒、水盂和鎮紙,然後筆墨也是貴雨他們的雙份。”

“雙份啊!”聞言陸氏禁不住插言道:“當家的,看來這謝家確是重嫡長,謝大爺給咱們長房的東西比同一輩兒的人都多!”

“都?”李豐收敏感問道:“這‘都’字是打哪裏來的?”

陸氏如此這般說了一回,李豐收聞言點點頭道:“按你這麽說,謝大爺確實是拔了一輩給咱們走禮。”

“今兒我得的東西和二叔是一樣的。都是一匣子十個荷包和一個匣子裝的煙槍跟旱煙,小叔哥則比我們多了兩個荷包。”

“興和的禮和貴雨他們也是一樣的,都是一匣子筆墨和和四個荷包。”

“獨貴林的禮比滿倉他們不同。滿倉他們都是一對粉彩瓷花瓶和六個荷包,而貴林則是六個荷包和一套文房。”

“先前看禮的時候,我按班輩來看,就只看到謝大爺給咱們的東西比同輩的都高,便跟你想得一樣,以為是謝家重嫡長的緣故,卻不曾想到謝大爺獨送貴林文房還有這層意思在內。”

聽著他爹娘的話,李貴林自箱子裏取出謝大爺送他的那套文房匣子,打開,然後便默了——虧他先前還艷羨謝大爺送滿囤叔的硯台端莊厚重、雕飾精美,卻沒想謝大爺送他的這套文房其實是參照朝廷考場規矩來的,比如“硯厚不過寸”。

所以,這謝大爺真認為他下場就能中秀才?

“如此,”李豐收點點頭,突然問道:“貴林,明年二月你參加縣裏童生試能有幾分把握?”

“啥?”李貴林愣住了——他離開私塾已經十年,難不成現就因為謝大爺贊了一句話,然後再送了套文房,就真要去試回童生試?

這是不是太兒戲了?

在李貴林的認知裏,科舉是神聖的——這準備考試得人吧,不說頭懸梁錐刺股,起碼也得書不離口,卷不離手寒窗十年才行。

可過去十年,他都幹了些啥?農忙種地,農閑教子。

要是這樣子都能讓他考上秀才,那城裏十幾個科舉了一輩子的白發老童生還不得買塊豆腐撞死?

似是聽到了兒子的心聲一樣,李豐收道:“貴林,這些年你雖沒再在私塾讀書,但為了興和,你書本也都沒放下。”

“如此為何不下場去試一回呢?也算不負了你這些年的苦功!”

聞言李貴林心裏終於起了波瀾——是啊,為什麽不去試試呢?李貴林想:考試就在縣裏,考一場也不費事,即便不中,也能為興和探個前路。

何況謝大爺自己就是個秀才,別的不好說,但對於秀才試還是有些心得的吧?

說完兒子的前程大事,李豐收方才又問:“家裏的,剛你說今兒謝大奶奶也給了玉鳳見面禮?”

李豐收擡頭看向陸氏,陸氏點頭道:“當家的,我正要和你提這件事呢!”

“紅棗迎娶那日,雖然謝大奶奶不會來,但滿囤要請全族人,玉鳳人前還是得露個面才好。”

“不然,這閑話議論可少不了。如此,反而不美。”

“理是這樣沒錯,”李豐收皺眉:“只這話要咋跟滿囤和他媳婦提呢?”

“當家的,你看這樣行嗎?正好今兒謝大奶奶給了兩匹綢緞,明兒我便以求教做衣裳為名先去探探王家的口氣。”

李豐收點頭:“行,這事本就該跟王家的商量……”

李春山進家後看到李貴金等四個孫子擡進來的兩只箱子也不禁囑咐道:“今兒我聽貴林講,謝大爺送的筆墨都是難得的好物,能存幾十年不壞。你們回去都記得給你們兒子好好收著。這孩子裏將來若誰書念得好,能參加縣裏的童生試,就再拿出來用!”

“噯!”

看四個孫子都答應了,李春山方才道:“貴銀啊,你替我把謝大爺送的旱煙裝一袋來,我嘗嘗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