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左手換右手(六月十八)(第3/4頁)

“唉——,”王氏懷抱著兒子長嘆一口氣道:“余嫂子,我說了你可能不信,我這心裏啊,真巴著這事不成!”

“太太,”余曾氏勸道:“您若是只管舍不得小姐,只怕她將來大了會怨您——城裏謝家,多好的人家呀!而且小姐嫁的是宗子,將來妥妥的是一族宗婦。這麽好的一個前程,若是換了別家,還不定要怎麽高興呢——只怕夜裏做夢都要笑醒!”

“太太,您看姑太太,自打知道了這事後,嘴巴就笑得從沒合過!”

“太太,自古都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小姐嫁的不是別處,而是城裏謝家。太太,小人先前聽當家的說過這謝家不止太太奶奶們日常享福,就是他家的丫頭,太太奶奶們身邊的伺候人,家常都是好吃好喝好衣裳——小人當家的,先前還癡心妄想地把四丫、五丫送過去選,結果人家壓根兒就看不上……。”

王氏不出聲地聽著,心裏卻只想著:人往高處走,說起來倒是容易,但現實裏真做到的又有幾個?而且即便做到了,那過程中所受的苦楚,又有誰知道?

比如她,當初從山裏嫁出來,聽說的人都說近城的地方好,她去了個好去處。但事實上呢,她嫁過來後卻是兩眼一抹黑,連婆家人家常說的話都聽不大懂,更別提拿言語討好婆母丈夫和幫自己辯白了,遇到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摸索著往前熬。如此再加上她娘家窮,沒嫁妝——過去十來年她真是受盡了別人一輩子都受不到的氣。

她現今雖說是苦盡甘來,過上了好日子,但過去苦熬時的痛苦絕望,她這生也不會忘!

現紅棗要嫁進那個隨手就能給她家一個幾百畝地莊子的謝家——這一樁婚事裏謝李兩家門第的差距比她當年從山裏嫁到李家還大——她養的紅棗,小小年歲,就要一個人去能爬謝家這個高門大戶,這可叫她如何舍得?

但舍不得又能如何?她現在見不到男人,而能幫她傳話的兩個人——不管余曾氏,還是李桃花,她都不想給她們說她當年的困境。

說了她們也不懂,王氏看著猶自滔滔不絕地余曾氏嘲諷地想:她們只會說“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

“來了,老爺!洪媒婆帶著人下禮來了!”

一跑進院,不及進屋,看門的陸虎,就慌不叠地嚷嚷開了。

“來了?”聞聲李滿囤騰地一下就站起身來,不敢相信地問道:“洪媒婆真來了?”

“來了!”陸虎擦汗道:“還帶了好多人啊,說是來下什麽名禮。”

陸虎急得用力撓頭,心說剛剛還記得那名的,咋跑了幾步就給跑忘了?

“納名禮和問名禮!”李桃花插言道:“陸虎,洪媒婆說的可是這兩個禮?”

“是,是!”陸虎如蒙大赦地連連點頭道:“就是姑太太說的這兩個禮!”

“哥!”李桃花激動的聲音都尖利了:“你還不趕緊瞧瞧去?”

行到莊前,李滿囤方明白了陸虎說的好多人是啥意思——莊子門外立著的洪媒婆身後還停了兩輛車,兩輛車的周圍各立了五六個青衣人和一頭大青騾子。而車後更是圍了好幾十個看熱鬧的人,其中好幾個還是高莊村前村的年輕後生。

這謝家,李滿囤心說:下禮的陣仗可真大啊!

其實謝家今兒就只來了兩輛禮車。禮車上也沒貼大紅喜字。但因為拉車騾子的腦袋上都頂了族新的紅綢花,趕車的車夫和跟車的八個小廝都是一身全新的青衣,腰間也都紮著紅布綢子,故而這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辦喜事。

禮車由雲氏的陪房周旺領著。自前天他媳婦莫名接了尚哥兒院子裏的管事後,他昨兒也是一步登天,被謝福找去見大爺,然後接了這尚哥兒婚事的管事職務。

當陪房十幾年頭,卻是頭回在大爺跟前露臉——周旺不禁似千裏馬見到了伯樂一般激動,心中更是決意要將這樁婚事辦好,以便能入了大爺的眼,從此飛黃騰達。

辦喜事歷來就講究個雙來雙去。因有兩輛禮車的緣故,洪媒婆今兒就沒有坐車——她騎了頭大青騾子擱車前引路,周旺也騎了騾子在旁邊陪著。

六月十九是個佛日。東街城隍廟每年從六月十三起就要擺戲台敬神。

今年為著正月燈會踩死了人的緣故,現廟門口的戲台雖說不給擺了,但廟裏敬神的法事還是依舊,故而這幾天早晌進廟燒香的信男善女還是絡繹不絕。

早起周旺看東街人多,擔心禮車難走,便就去請了謝福幫忙——謝府四面臨街,東南西北都各有好幾個門,但長房嫡孫娶媳婦的禮車必須照規矩從東街大門進出。

如此,謝福便集了二十來個護院拿了長棍幫著開路,於是整個東街立刻就炸了——謝家大房娶媳婦的消息以比城隍廟裏法事的鐘鼓聲還快地速度迅速地傳到了街面上所有人的耳朵裏,然後本來在路邊鋪子的人也都一窩蜂地擁到街面挨挨擠擠地圍著禮車一邊忽遠忽近的跟著一邊跟看戲似地跟身邊的熟人或者根本就是一樣的路人打聽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