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騙婚(六月初十)

本來似李滿囤和謝子安兩個好朋友一處喝酒,然後喝高興了後相互間以花式誇贊對方兒女的方式委婉表達自家想結親的意願原都是酒席上的常景,誰見了都是會心一笑,樂見其成——未來親家公和親家翁的好交情成就兒女佳偶的故事歷來都是人間佳話。高莊村裏那許多的“親上加親”,比如李貴雨和郭香兒的親事,最初都是打這樣說起來的。

但似李滿囤和謝子安兩個,今兒這樣一點遮掩都沒有的大庭廣眾之下,一個大言不慚地顯擺自家產業太多,多得連個能管家的兒媳婦都找不到;另一個則王婆賣瓜式的吹噓自家女兒能耐大,大得給對方做兒媳婦管個家啥的都綽綽有余——如此和小孩子鬥氣擡杠一樣的吵吵直把屋裏眾人都看得想笑卻又不敢笑,一個個憋得表情破裂——即便是喝醉了酒發酒瘋的謝大爺,那依舊還是謝大爺。沒看見他那個聲名赫赫的管家在門口探頭往裏望嗎?若是自己笑得太過,被那管家看在眼裏然後背後告了黑狀,可是不好?

憋笑憋得正辛苦,比如笑點最低的李貴銀他都掐自己腮幫子掐得不敢松手了,不想場內的謝大爺和李滿囤卻忽然地“啪、啪、啪”連擊了三掌,結成了正式的婚約。

擊掌是正式的合約承諾方式,代表“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而擊掌三次,則更是一切約定中最鄭重的承諾方式。

所以,這玩笑一樣的婚事竟然就成了?而紅棗這就要嫁到謝家去了?他們李氏一族這就和城裏謝家,謝半城家成了兒女親家?

一屋原本笑得齜牙咧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難以置信!

作為李氏族長,李豐收原是屋內一眾人中,除了謝子安外最巴望婚約能成的那個。現李豐收眼見目標達成,自是立刻就站了起來。

“咳,”李豐收清了清嗓子問道:“謝大爺,您知道您現在做什麽嗎?”

“當然,”謝子安慵懶笑道:“我幫我兒子定親呢!”

“定親可不是玩笑!”李豐收正色道:“我李氏一族,雖是莊戶寒族,但族風清明,在高莊村立足五十余年來,族內從未出過二嫁之女!”

“這話說的,”謝子安不屑笑道:“好像我謝家就曾經食過言,悔過婚,而我是個言而無信的人一樣!”

冷笑間,謝子安突然拍桌子叫人:“謝福,謝福!”

謝福早知道他家大爺今兒要搞事,故而連午飯都沒敢好生吃——午飯紅棗參照席面標準給他備了八個小碗,而他卻只來得及撈了半碗同心財余裏的同心菜拌了一碗飯匆匆吃過就又來廊下聽候使喚。

關鍵時刻,謝福可不敢拖後腿!

故而剛剛堂屋裏的動靜,謝福在前廊都聽得清楚明白,沒有一絲遺漏——也是這一刻,謝福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大爺昨兒讓尋《宋史》的《太&祖本紀》和《宋太&祖演義》這個話本,原來大爺打的是“杯酒定婚約”這個主意!

現高福聽到謝子安呼喚立知道這下面還有他的戲碼,便趕緊地答應了小跑進來。

一見謝福,謝子安便立刻吩咐:“謝福,你馬上家去告訴大奶奶,就說尚兒的親事我定下了,讓她趕緊地請了媒婆來!”

謝福……

謝福心說:大爺,您是認真的?現午晌都過了,可沒有媒婆上門的道理。

心念轉過,謝福福至心靈地立明白了自己當下的角色,立即誠懇勸道:“大爺,今兒天色已晚,倒是明兒,不,明兒六月十一,單日不宜議親,所以,大爺,咱還是家去先查了黃歷,然後選定了日子再來。”

“大爺,尚哥兒可是咱們謝氏一族的宗子,他的終身大事,您可千萬慎重啊!”

雖然這樁婚事原是大爺自己看中成就的,謝福心裏跟明鏡兒似的透亮:但後續的婚娶安排,卻得都照著自家的規矩來。

他家大爺可是授人以柄,讓人拿捏的主兒!

剛聽謝子安讓謝福請媒婆的時候,李豐收以為好事已成,一顆心激動得恨不能蹦出嗓子眼——他們李氏一族只要和謝家結了親,成了兒女親家,往後在雉水城也就算站住腳了。

但謝福的話則似一桶涼水將李豐收一腔熱血澆成了冰凍:李豐收終想起謝家現雖是謝大爺當家,但他父親謝老爺、祖父謝老太爺還在,而謝大爺酒醒後認不認這樁婚約也都是兩說——即便他真是如他自己所說的一樣言而有信,承認這門親事,那也不代表他家的長輩,比如謝老太爺就能點頭。

謝家老太爺,那可是官身,是城裏唯一的八擡大轎,他還真能甘心自己的長房嫡孫,謝氏一族的宗子明媒正娶個莊戶人家的姑娘?

謝子安看著李豐收似乎很想了一刻,方才點頭道:“你說的在理。既是這樣,”謝子安轉頭和李滿囤道:“滿囤兄,那我就先家去挑日子了!你就等著我家來人提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