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元宵夜難眠(第2/4頁)

“滿倉,滿倉!”李高地聽外面的動靜,也隔著房喚他。

“噯!”李滿倉一邊答應一邊穿衣裳:“爹,我門口看看就來!”

套好棉褲,裹上棉襖,蹬著毛窩,李滿倉小跑出了堂屋。天色已晚,李滿倉不敢輕易開門。故而他先把耳朵貼到大門上傾聽。

“夫啊––你咋就這麽去了?夫啊,這往後的日子可叫我咋過啊?”

“夫啊––”

哭喊聲中還夾雜著混亂的腳步聲,顯見得外面有不少人。

李滿倉不知道到底發生啥事。他努力地傾聽並分辨女人的聲音,直待聽出聲音不似錢氏,也不似族裏血親中的任何人,方才舒了一口長氣。

不管什麽事,李滿倉想:不是家裏人和族人,就好。

輕手輕腳地打開大門,李滿倉悄沒聲息地探頭往外面大路上瞧看。

正是十五,天上的月亮圓亮得嚇人。李滿倉很輕易地瞧到村裏大路上踢踢踏踏走著的十來個人中擁著兩塊門板,其中一塊門板上躺著一個人,另一塊則坐著一個人。

哭喊的就是那個坐著的女人。女人披頭散發,慘白的月光下也看不出她本來的樣貌。

這躺著的人,是死了?李滿倉心裏一跳。

睜大眼睛,李滿倉努力辨認,然後方認出打頭走的幾個都是村裏喜熱鬧的年青後生,其中,竟還有二伯家的孫子李貴銀。

貴銀怎麽也在?李滿倉心裏正自狐疑,便見到前面二伯家的大門閃出了李貴銀的哥哥李貴金。

“貴銀,”李貴金叫道:“你還要去哪兒?”

李貴銀聽到聲響,回頭見是他哥,便和身邊的人說了幾句話,然後方離開人群走了過來。

“哥,”李貴銀小聲道:“你別吵吵!”

“你去哪兒了?”李貴金指著往後村的哭聲和人群問道:“這是咋回事?”

“咳,”李貴銀小聲道:“哥,晚飯後我想進城看花燈。結果走到城門口才知道東街上燈踩死人了。”

“當時我就想回來。不想瞧到咱們村的鐘榮被人給擡出來。回村叫不到車,我就幫忙給搭把手。”

“剛那擡的是鐘榮?”李貴金也呆住了,午飯後還見過的村人,說沒就沒了?

“是啊,”李貴銀沒精打采道:“他今兒和他新媳婦去城裏看燈。不想上燈的時候,被後面擁上來的人擠倒給踩死了。”

“他媳婦呢?”

“他媳婦據說也被踩暈了。不過又被衙門的人找郎中給救醒了。”

“行了,”李貴金把李貴銀扯進了門:“你有話進屋和爹、爺爺說吧!”

“啥?”李貴銀懵了:“爺爺還沒睡?”

李滿倉跟著也關上了院門,心裏則想著臘月裏鐘榮穿著新衣戴著新帽胸口掛著大紅花趕著牛車娶媳婦時臉上的傻笑,一時間頗感人生無常––出門看燈原是件高興事,不想卻是這樣淒慘的回來。他家大節下的出這樣的事兒,可叫他爹娘咋活?

回屋和他爹李高地說了緣由,李高地聞言也是唏噓,於氏則睡不著了。她不確定地問李高地:“當家的,你說滿園今晚不會去東街吧?”

“啥?”李高地也躺不住了,當即坐了起來:“不會吧!”

“我囑咐過他!”

“他會聽話的吧!”

難說,李滿倉知道李滿園愛抖小機靈,心裏也跟著不安起來。他當即說道:“爹,我現就進城瞧瞧去!”

回房和郭氏說了一聲,囑咐她聽門,李滿倉便就給牛套上了車,趕著出了家門。

郭氏跟著起身。她送李滿倉出門後反身關好院門,心中則恨透了不著調的李滿園––他自己快活不要緊,卻累得她男人跟著擔驚受怕、吃苦受累。

簡直是個禍害!

所謂樂極生悲,說的就是雉水縣元宵節踩死人這件事。

東街城隍廟的燈會由來已久,戲台也是每年都唱十來天的大戲。但唯獨今年,進城來看戲看燈的農人特別多,加上又還是年下,官府也沒開衙,沒有衙役出面維持秩序,所以人群一擁擠,便就出了擠踏事件。隨後人群再一恐慌,事件就更加升了級。

謝家大宅的大門就在東大街上,比城隍廟還再東一點。

謝家看門人聽到東大街的騷亂,不知何事,嚇得趕緊跑來告訴了謝福。謝福聞訊便吩咐關門,然後又趕忙報知了謝子安。

謝子安正陪謝老太爺謝峰和他的滿堂子孫看戲猜燈謎吃元宵呢。

謝峰兒子多,孫子更多,重孫子更更多。謝峰年紀大了,喜歡清靜。故而他早年便分了家,使兒子們家常分房吃飯。他這院只逢年過節才召集所有子孫來熱鬧。

今兒元宵節,謝家大宅照例張燈結彩,而謝峰的院子更是掛滿了揚州采購來的新奇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