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法盲的代價

於氏手底下整討了十五年生活的李桃花比李滿囤更恨於氏。

李滿囤好歹是個兒子, 而且還是李家三房長子。他在他娘陳氏死後, 有他爺奶,大伯、二伯以及老大哥族長看護, 日子並不算太離譜。

而李桃花,作為一個女孩子、一個賠錢貨,則打小就為於氏當粗使丫頭打罵使喚、接東接西––於氏自懷了李滿倉之後就把全家的衣服都丟給當時才四歲的李桃花洗。

當時李桃花還小。她一洗不幹凈衣裳就要挨打和餓飯。

於氏生了三個孩子, 每個孩子差三歲,故李桃花整洗了九年的尿布。

好容易,李桃花長到十二歲。此時最小的李杏花也不大尿褲子了,於氏又讓李桃花打豬草、煮豬食。她自己則霸著廚房和紡紗織布之類的輕巧活計,而地裏的活, 她再也不碰。

那些年,若非有她哥李滿囤私下幫她做活, 然後又省了自己的窩頭給她, 李桃花覺得自己一定撐不到成年。

李桃花一直懷疑這些年於氏之所以還留著她和她哥,就是因為她兄妹兩個能幹活。不然, 於氏在她出門後不會忙著給她哥李滿囤張羅娶媳婦––於氏其實就是為了再尋個粗使丫頭回來伺候自己。

李桃花恨透了於氏, 連帶的也恨她爹李高地。她恨他爹對她不聞不問,由著於氏作踐。若非她哥李滿囤還住這兒,她才懶得熱臉來貼冷屁股,大老遠來受於氏的白眼呢!

現她爹和她晚娘自說自話地把她哥給分出去,她就得作為舅家人替她哥要個說法。

她等這天已經等很久了。

聞言李高地的臉當即就紅了。陳家是他正經嶽家。他分家,有於氏在他可以不告知於家,但他必須要請陳家舅爺來做公證––這次分家, 他不僅失了禮,而且還失了公道。

於氏更是為李桃花氣了個倒卯。那短命鬼陳氏都死三十年了偏還陰魂不散的留兩個討債鬼與她添堵。她恨自己當年不夠狠心,沒一把掐死李桃花這死丫頭,以致現在養虎為患,每每被她氣個半死。

於氏憤恨地看向李桃花。四目相對間,於氏看到李桃花恨不能往外噴火的兩個血紅眼珠,心裏陡然一沉。

當初說親,於氏突然想起李桃花雖說嫁妝不豐,但鄰村看上她幹活爽利的也是大有人在。偏她最後卻嫁了離娘家最遠的舅家。

於氏以為李桃花嫁舅家是怨恨自己,巴不得遠離自己,而這也正遂了她的心——她也不願每次逢年過節都招待回娘家的繼女。故而,她並沒有從中阻礙。

但現今看來,於氏忍不住後悔:當初她怎麽就豬油蒙了心同意把這死丫頭許給她舅家了呢?

如今這死丫頭以舅家的身份來插手家務。現她要怎麽應對?

李杏花看李桃花在直言責問了她爹後,又對她娘瞪眼,當即就站了出來。

“姐,”李杏花不悅地指責道:“你咋這樣跟爹說話呢?”

“爹可是長輩。再說爹分家咋啦?這家都是爹的。爹說咋分就咋分。”

“姐,你我都是出嫁女。難得回趟娘家都是為了看望父母。咱可不能無事生非。”

李杏花覺得自己說得很得體,很懇切,不想她姐李桃花壓根不買她賬。

“呸!”李桃花直接一口唾沫啐李杏花臉上:“我輪到你來教訓?”

“你忘了你小時尿的褲子都是誰給你洗的了?”

“我抓尿抓屎給你收拾這麽大,你以為你就出息了,會訓人了?”

“我告訴你,李杏花,你早著呢!”

說實話,在於氏多年積威之下,李桃花還真不敢上口就啐——她到底是個長輩。但罵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李杏花,李桃花則是理直氣壯、一點不怵。

罵人原就講究個氣勢。李桃花罵李杏花罵順了口,不覺氣勢全開。

李桃花目光緩緩過屋裏一幹人,冷笑道“你好好看看你娘,再看看你哥,你看他們,誰敢跟我嗆聲?”

“知道他們為啥不吭聲嗎?”

“因為這事兒就該我管!”

“李杏花,我告訴你。這個家,就你是出嫁女,沒資格管家裏的事。”

“而我,李桃花,和你不同。我是這李家三房正經舅家,陳家的長房大奶奶!”

“李家三房分家沒上門下帖子請我陳家人來做公親,就是沒理!”

“沒我陳家人點頭的分家,不算!”

“這道理,你不懂,沒關系。橫豎你說話也不算!”

“我這就去找李豐收,這李氏族長說去!”

“我得問問他,這李家啥時候有了分家分長房的規矩?”

“李豐收若是覺得我是女流,沒資格和他說道理,也行,我男人在呢!”

李桃花一扯陳龍:“他可是正經的陳家人。”

陳龍聽了李桃花的話才知道姑父家竟悄沒聲息的分了家,而且還是把長子表哥給分了出去,當即一拍桌子怒道:“對,我得問問李家族長這分家不去告訴舅家是哪裏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