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雞腿的故事(第2/2頁)

再說當晚,於氏受了李高地這些話,也是氣得心口疼。

自打進門,三十年來於氏把持家務,一向說一不二,即便家裏有隔了肚皮的長子長媳,也都沒敢跟她高過聲。

好不容易,她才把礙眼的大房分家給分走了。她本以為能過兩天安生日子,不想老了,老了,卻被男人說藏私,而親生的兒子,偏又不與她裹嘴,非得當著一家老少的面拆她的台,白讓兒媳婦和孫子們看她的笑話。

恨一刻李滿園,於氏轉又恨火上澆油的郭氏。虧她平素看她郭氏是個好的,誰想私心竟這麽重!家裏的雞,明明是公中的,她不過分家時少說了一句分滿園幾只,現就全變成她的了

小叔吃只雞腿,她也看不得。也不想想,這次分家,她這一房,占了三房多大便宜?

現她還在呢,郭氏就敢這樣!若是將來她不在了,滿園是不是連往這宅子門前站的地都沒了?

越想越恨,於氏恨不能去撕了郭氏的嘴。但可惜不行。

過去十來年,族人都知道她大房兒媳婦王氏懦弱無能不省心,二房郭氏和三房錢氏都是能幹孝順的好兒媳。

不想分家還沒三個月,族裏就有了王氏能幹的口風。偏八月節錢氏又送私財與娘家,壞了名聲。現她若再與郭氏撕了臉,她可就成了族裏的笑話了––她三個兒媳婦,若只一個不好,擱別人口裏那都是兒媳婦不好;如若兩個不好,輿論就會對半,會議論做婆的偏心或者兩個兒媳婦不懂事;但若是三個,全不好,輿論則會一邊倒的罵她,惡婆婆。

於氏是個要面子的人。她不想平白地給族人看了笑話,那便即就只能隱忍著郭氏。

俗話說“忍”字頭上一把刀,於氏任性慣了的人,何嘗能忍得住氣?所以,於氏不過忍了一夜,早起牙幫子就腫了,牙疼得張不開嘴,只能躺炕上哼哼。

於氏這一倒,家裏的活計就全落在了郭氏身上––打草、喂豬、喂雞、洗衣、做飯。

家裏的活計都做不完了,郭氏哪裏還能顧得上地裏?

地裏的活計,做不完,李高地想找兩個短工。沒想到,一打聽,今年竟找不到工––村裏家家都有山頭,村人有了時間都在山頭摘枸杞,不止人輕松,得錢還多。

李高地十來年都沒打過谷了,今年,沒辦法,只好和李滿倉一起打谷。

想想去年,割完了稻,他就在曬場看場,打谷都是李滿囤、李滿倉、李滿園、王氏的活計。

今年不過分了個家,這地裏的活計,竟就沒人幹了。

五十五歲,有三個兒子,三個兒媳婦,竟然還要親自打谷,李高地邊打谷邊咬牙:好好的,他咋就落到了這個地步?

李滿倉看著他爹李高地頂著一頭花白頭發,和他面對面打谷,心裏也不好受––分家,他爹給了他八成的家產,他卻讓他爹的日子倒退了十來年。

他無能啊!

他兄弟三人,論理,原該合力秋收,相互幫襯。但可惜,年中的分家耗盡了大哥李滿囤和他兄弟間的情分––今年秋收大哥能幫忙割兩畝稻,已完全是看著爹的面子。

而他的親弟弟,李滿園,也因為分家得的地少,和他起了嫌隙,不願給他幫忙。

偏他娘,還一天到晚的幫腔,說分家虧了滿園,讓他幫襯滿園。於是,助長得滿園愈加覺得自己委屈,愈加覺得他這個做哥哥的對不住他。

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想他娘為了他兄弟兩個算計走了大哥,結果卻得了這麽一個他們兩個親兄弟離心的結果。反倒是被算計的大哥,天降橫財,得了一百多畝的地不上算,還白得了幾十個壯勞力,過上了人上人的日子。

古話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全報。

先前,他不信,現在卻不能不信。

人果是不能幹一點壞事的。李滿倉想:看他,就知道報應了––今夏,他明明攢了幾十吊錢,分家,也得了最多的地。但他的日子卻並不開心。他每天都活在愧疚和苦悶中。

如果可以,李滿倉情願回到分家前,他兄弟三個同堂幹活的日子––他爹歇著,他和大哥努力幹活,滿園在一邊相幫著一邊插科打諢,順帶再偷點懶。

即便再次分家,他一定只拿該他的那一份。

他不想再歉疚任何人,他只想安心的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