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雖說蕭明徹那個“嗯”字給李鳳鳴帶來小小郁悶,但她本沒對蕭明徹和這樁聯姻有什麽真情實感,一覺睡醒便就該幹嘛幹嘛了。

李鳳鳴從小就是個極自律的人,哪怕如今身份、處境都大改,她骨子裏那種嚴厲的自我約束依然如故。

翌日,她特意早起半個時辰,遵循多年慣例,在長楓苑的臨湖開闊處與辛茴對陣練劍。

辛茴的武藝師承魏國老將,沒什麽花架子,大開大合間只攻不守,淩厲剛猛,一把貴氣優雅的木劍竟讓她使出斧子的威力來。

不過兩盞茶的功夫,李鳳鳴已活活被她劈到雙臂發麻、眼冒金星。

去梳洗更衣時,李鳳鳴無精打采、薄淚盈盈的,全靠淳於黛扶著才能勉強站直。

辛茴亦步亦趨跟在旁邊,半是心虛、半是愧疚地縮著肩膀,頻頻偷覷著她。

“演武場上無主仆,也不講什麽朋友情分,不能相讓,這可是殿下自己定的規矩。再說了,我也沒盡全力,是您自己不專注,”辛茴忐忑低聲,“別、別哭鼻子耍賴啊!”

辛茴真沒下狠手,李鳳鳴之所以被打個落花流水,完全是自作自受。

因為她需更深入了解雍京城的方方面面,才能確定下一步該怎麽辦。

可齊國民俗、律法對女子限制頗多,眼下蕭明徹又不在京中,她連接觸外人的機會都少,更別提可靠的消息來源。

她想著太子妃和恒王妃今日要來,心思難免浮動,方才對陣時就不如平日專注,不挨打才怪。

李鳳鳴以迷蒙淚眼橫向辛茴,甕聲甕氣:“你瞧不起誰?我怎麽會哭?”正說著,積蓄半晌的薄淚成了珠,奪眶而下。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淳於黛抿唇忍笑,動作熟稔地拿出絹子替她拭淚;辛茴扭頭看向一邊,以手背壓在自己唇上,強行按住已到嘴邊的笑聲。

“你們知道的,李鳳鳴殿下從不耍賴,更不會哭鼻子,”面紅耳赤的李鳳鳴清了清嗓子,“只是,若實在太疼的話,會掉眼淚。”

*****

在太皇太後跟前,李鳳鳴與太子妃、恒王妃都是重孫媳婦,大家平輩,按道理她並不需要到行宮門口迎候。

但李鳳鳴還是打起精神,在淳於黛的攙扶下,與華嬤嬤等人一同在行宮門口耐心等著。

巳時末,太子府和恒王府兩邊人馬幾乎同時抵達,行宮門口熱鬧得不像話。

太子府來了太子妃張婉儀、兩位太子側妃、太子昭訓。四位正主各又帶著與自身位份匹配的隨侍,總共就成了烏泱泱二十余人。

而恒王妃蔣芷汀的隊伍就更為壯觀。不但帶了恒王府兩位側妃、四個良娣,還捎著她的娘家表妹——大學士聞澤玘之女聞音。

太子妃以冰冷眼神掃過聞音,再看向恒王妃時就皮笑肉不笑。很顯然,聞音出現在這裏,讓她很不痛快。

李鳳鳴立刻頓悟,這裏頭定有故事。

她不動聲色地將聞音打量了一番。

約莫十七八歲,長相清秀,氣質貞靜斯文,打扮得素雅得體,梳著齊國未出閣少女慣見的雙環燕尾髻。

這樣一個小姑娘,和太子妃會有什麽恩怨?李鳳鳴想不明白,又不能找誰問,只能暫時將這疑問按在心裏。

*****

雖太子妃和恒王妃各暗懷較勁心思,但都是體面人物,言行舉止倒也有規有矩。

雙方只是在排面細節上相互明嘲暗諷,陰陽怪氣打幾句言語機鋒,倒沒有出現李鳳鳴想象中的“橫眉豎目、破口大罵、怒扯頭花”的荒唐場面。

一堆人來來回回分別見禮過後,正主們便該進行宮大門了。

太子是國之儲君,身份比別的皇嗣尊貴,那太子妃的分量自然也就重於同輩王妃。按照規制,當然是太子妃一行人先入門,這本是毫無爭議之事。

但恒王妃本就是來較勁的,豈會那麽好相與?

上個月初,太皇太後尚未清醒時,她曾來滴翠山探望過一回,所以這次是與李鳳鳴第二次見面。

於是她迅速趨步上前,一把握住李鳳鳴的手,情真意切道:“五弟妹,別來無恙?我瞧著你似乎氣色差了些,是不是新嫁初來,還不慣我大齊水土?”

這個舉動讓她以極度自然的姿態越過了太子妃,瞬間站在了所有來客的最前。

最妙的是,太子妃對此還不能發作,否則就顯得小氣且不近人情。

察覺恒王妃這是想以閑談的姿態拖著自己率先進門,李鳳鳴立刻如弱柳扶風,輕晃了晃身軀,倒退半步。

站在她後頭的淳於黛應時而動,迅速上前扶住。

在旁人眼裏,李鳳鳴這樣子並不牽強。

畢竟她早上才被辛茴打得有氣無力,從在眾人眼前露面起就是一副搖搖欲墜、強打精神的模樣。

再有錦衣加身、珠翠繞鬟,配以胭脂水粉妝點擡色,更襯得她明艷柔弱,恰似一朵洵美嬌軟的富貴花,正合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