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等阿哥們退下, 康熙站起身走到一側的幾子前盤腿坐下,擡眸看著拘束的納蘭性德,不滿意的挑了挑眉:“還磨磨唧唧做什麽?還不趕緊給朕過來?”

“……是。”納蘭性德應了聲, 惴惴不安的再次落座。

這一回和前面的精神氣十足可不一樣。

他屁股只在軟塌上沾了三分之一, 龐大的身軀委委屈屈的縮成一小團, 看著尤為淒涼可憐。

康熙看著好笑, 伸手取過梁九功端上來的白玉茶壺,親自倒了兩杯茶水。

“奴才……”還未等到納蘭性德誠惶誠恐的說話,康熙已經將其中之一推到了他的面前, 而自己也端起茶盞, 拈著茶盞蓋子, 從容地拂著茶葉, 慢條斯理地品著。

屋內茶香裊裊,納蘭性德眼睫微微顫了顫。

他默默無聲的在康熙示意下端起茶盞, 明明茶盞微微燙手, 但是他的指尖卻是冷冰冰的。

納蘭性德默默地注視著茶盞裏清澈透亮的茶水, 低頭抿了一口。

微燙的茶水入喉,入口苦澀得很……

康熙似乎是不經意的擡眸看了眼納蘭性德, 再次收回目光注視著茶湯:“曹家之事,可真的是曹寅自己上奏的?”

納蘭性德渾身一戰,雙手一松。

那茶盞咣當落在幾子上,又順著幾子落在地上徹底碎成一片片。

這般的聲響引起仆役們小聲的驚呼,兩位婆子上前拿著帕子就想要擦拭桌上的汙物, 康熙擺擺手示意屋內伺候的仆役都退下,只留下梁九功一個人在室內。

納蘭性德手足無措,半響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說。”康熙不耐煩的催促了一句。

“是……”納蘭性德頹然應是,他顧不得地上的碎瓷片, 翻身跪倒在地:“……上奏之事,乃是奴才所為。”

康熙擡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半點波瀾都沒有:“曹寅得了什麽病?”

納蘭性德心裏一咯噔。

他原本想要隱瞞的小心思一掃而空,此刻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尚且不知……”

“不知?”康熙將茶盞擱在桌上,不可思議的反問。

“回稟皇上,曹家上下尋遍了江南名醫,至今也尚未知曉曹寅兄到底得了是何種疾病。”納蘭性德垂頭喪氣:“當時曹寅兄宛若喪失神志,就連家眷十數人都無法控制住他……奴才只好借治病為由請求皇上派遣太醫。”

若是身為江寧織造的曹寅突發重病也就罷了,可是此病古怪忽而神志清醒忽而神志全無,癲狂迷亂,若是傳出去只怕有損聖人顏面。

曹家上下自然不願意開口,身為江蘇巡撫,納蘭性德理應上奏給康熙,卻是言語不詳,試圖欺瞞……

納蘭性德自知做錯了事,他默默地垂下頭,死死盯著眼前一塊方寸地。

“那如今……曹寅的狀態如何?”

“回稟皇上,雖然未曾找到曹寅兄突發疾病的原因,但如今有孫太醫的妙手之下,曹寅兄已有十數日沒有再發作過了。”

康熙點了點頭,這倒是讓他心中吊起的石頭稍稍落了一落。他轉頭看向梁九功:“去,使人把曹寅給朕喚來。”

等梁九功應聲退至門外,康熙猶豫了下又吩咐:“把孫太醫也帶來,朕要好好問一問。”

“是!”

先前興高采烈離開的阿哥們聽到胤禛和胤禩的竊竊私語後又重新回到前院花廳旁,他們表面上是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對一盆盆花草進行評頭論足,實則是偷偷用眼角余光好奇的瞄著梁九功匆匆而出,半個時辰後又帶著兩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匆匆歸來。

“……咦?”第一個驚疑不定的是胤祉。

他一雙眼睛瞪得溜圓,不可置信的扯了扯胤禛:“剛才走進去的是曹……諳達?”

“……看著,有點像?”胤禛緊鎖眉心。

“……這不是像不像的問題啊!曹諳達和納蘭諳達兩個……到底發了什麽事?”胤祉一臉空白的呢喃著。

就連胤禩都驚呆了。

若是納蘭性德是胖得如果個發面饅頭,那曹寅剛好可以和他配個對,他宛如一片紙一般的單薄,瘦得不是幾乎……而是真真正正的脫了形。

康熙也被這樣的曹寅驚得面色大變,徹底沒有狠狠教訓曹寅和納蘭性德的心思,轉頭就看向孫太醫:“子清到底得的是什麽病?”

“回稟皇上,微臣……並未查出。”孫太醫苦笑著回答。

“……什麽!?”康熙的震驚這一下子再也無法掩飾。

他原本以為納蘭性德所謂不知情可能是孫之鼎隱瞞的緣故,可是看著孫之鼎現今的模樣,康熙的面色是難以抑制的陰沉下去:“怎麽會連是什麽疾病都不知情?那怎麽控制住的?不是說十余天都沒有發作了嗎?”

“回稟皇上,雖然無法確定病情,但是奴才認為曹大人的病情是中毒。”

“為何如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