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帝城的另一邊, 躲在草叢裏的谷秋雨一動不動,她緊抿著嘴唇,緊閉的眼睛睫毛輕顫著。

幻境裏, 谷秋雨恍然地站在白羽樓的走廊裏, 注視著這裏的女徒弟人來人往地忙碌著。

她如今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大姑娘了, 和成年女子身形無異。可是在這裏, 谷秋雨似乎還是那個瘦瘦小小的小女孩。

谷秋雨正在發呆,忽然有人一腳踹在她的後背上, 她一下便跌在了地上。

忍著背後的疼痛轉身一看,便看到一個二十多歲出頭的女修挑著眉,漫不經心地看著她。

“梁,令,慧!”谷秋雨捏起拳頭, 她一字一句地道。

“我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嗎?”梁令慧冷聲道, “谷秋雨,還不快點去幹活兒?!”

谷秋雨幼年被賣, 被白羽樓買回去時不過七八歲, 在白羽樓呆這幾年, 走時也才十歲, 根本不是成年女子的對手。

其他門派幹雜活的基本都是雜役弟子,而在白羽樓裏, 是這些被看到些微天賦,而被買來的小姑娘們。

許多孩子十歲左右內丹才會慢慢成形, 可以一窺究竟是否有潛力。

十歲也成為白羽樓小女孩們的分水嶺。是成為白羽樓的弟子,還是繼續幹雜活,只看這時候了。

沒有人知道,白羽樓會將天賦不高的女孩賣給其他男修, 也沒人知道白羽樓會殺人。

相比之下,做個做雜事的人似乎已經是很好的下場了。

谷秋雨費勁地拎著到到自己腰間的大木桶,和另外的女孩蹲在走廊擦地板。

忽然間,她被拽著頭發提了起來。

“谷秋雨,你又偷懶!”

“我沒有!”小谷大叫道。

“你還敢頂嘴?!說了多少遍,要跪著擦地板,你看看你是怎麽擦的?”梁令慧冷笑道,“一天不打你就蹬鼻子上臉,賤人!”

谷秋雨被抓著頭發,她的胸膛起伏著,用惡狠狠的目光瞪視著梁令慧。

“你敢這麽看我?!”梁令慧伸出手,扇了她一個巴掌,而後將谷秋雨推到在地,拳打腳踢起來。

旁邊的女孩嚇得嗚嗚直哭,“師姐,別打了,再打她就要死了……”

“你也配叫我師姐?”梁令慧冷笑起來,她伸出手指向那個女孩,“你掌嘴,一直到我讓你停下為止——不許再哭了!”

谷秋雨是這些小女孩中長得最漂亮的,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翹鼻子,不說話都令人心中憐惜。

就連掌門李雙安都很注意她,也曾經說過,如果谷秋雨天賦高,以後要好好培養,當做白羽樓的門面帶出去長臉。

聽了這話,其他師姐們看著漂亮的和娃娃一樣的谷秋雨,仇恨嫉妒的心更是熊熊燃燒。

除了師父和女徒弟,白羽樓其他打雜的小女孩是沒有地位的,可以隨便打罵,打死了也不過隨便一埋而已。

可掌門李雙安說過小谷可以打,但不能出危險,要等看她的資質。

這種雙標讓本來就看不順眼的師姐們經常找茬打谷秋雨,有時故意打她的臉。

其他小女孩也會被打,可是只有谷秋雨挨打次數最頻繁,她的身體和臉上常年帶傷。

奇怪的是,幾乎沒有人見過她哭過。

回了住的地方,二三十個小女孩擠在窄小的房屋裏打地鋪睡覺,今天被打被罵過的小姑娘都小聲哭泣,只有傷最重,臉頰紅腫、露出的小臂盡是淤青的谷秋雨最淡定。

她頂著傷痕,哼著搖籃歌,在木盆邊洗著自己的手。

這時,一個小物件砸在了她的後背上。

“都怪你!”不知道哪個小女孩說,“誰跟你一起幹活,誰就會被連累挨打,你真是個掃把星!你怎麽不去死?”

谷秋雨恍若未聞,她還是哼著歌,又開始洗臉。

有性子烈的女孩走過來,幹脆奪過木盆,將整盆水稀裏嘩啦全都倒在她的身上。

“你不是要洗臉嗎,你洗啊!”

谷秋雨瞬間濕透,沾濕的頭發貼在臉頰上,水滴順著她的下巴流淌。

她擡起頭,那個耀武揚威拿著木盆的女孩猝不及防對上她的眼睛,竟然連連後退幾步。

谷秋雨的黑眸深不見底,猶如幽潭般沒有溫度,冰冷得似乎要吞並其他人。

“你,你——你滾出去!”那女孩聲色俱厲地說,“我們不想和你住在一起。”

“沒錯,你出去,都怪你我們才被打,不要讓我們看見你!”其他女孩也都附和著。

渾身濕透的谷秋雨站了起來,她慢慢地走出房間,木門砰地在她身後關上。

小谷來到後院雜役間,裏面堆滿了各種東西。她關上門,在雜役間的窄小地板趴下,又從角落堆壓的地方掏出了一柄鋒利的匕首,和兩個小刀片。

她拿出另一邊放著的巴掌大的石頭,一點點地磨著刀片和匕首。

第二天早上,谷秋雨將匕首藏好,而給自己的梳了一個童子發,頭頂兩個圓圓的小揪揪。